卫子晋下车时,云小花本想上前相扶,没来由却遭了卫子晋的冷眼,在孙玉的扶持下,卫子晋很顺利的下去。

云小花接着才挑起车帘,刚要下去,只觉得头上一沉,杏雨已送上一顶帏帽。

云小花顿了顿,还是从容的下了马车,在外便不要拂了他的面子吧,他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

今日卫子晋穿的是白底锦袍,头上宝冠,剑眉星眸,虽坐在轮椅之上,却威严不减,龙章凤姿,尊贵无比,与这简略的食肆着实是格格不入。

堂内有不少客人侧目,纷纷起身,有熟客叫东家,“你家来了贵人么?还是贵人也要尝尝这市井风味。”

屋内十七岁的云二郎与十二岁的云三郎连忙从食肆出来,先是看到卫子晋,两人高兴的跑了过去。

“妹夫来了。”

“最近生意如何?”卫子晋温和的问道。

即使卫子晋面色温和,两人还是有些畏惧,云二郎毕竟年长些,上前答话,“每日生意兴隆,爹娘合计着年底再去东坊开一间铺子给我打点,也好将来娶媳妇。”

卫子晋眉眼展开,“不知不觉你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可有看得上的姑娘,我帮你派谋人上门提亲去。”

云二郎脸刷的一下红了,支吾一声,“就在街头有家面馆,他家女儿似乎对我也有意……”

终究说不下去,脸红通通的。

卫子晋比他长两岁,虽然娶的是他妹妹,但在他面前还是如兄长一般,说话一向温和,云二郎有什么事也喜欢同他商量。

“女婿来了。”云福庆夫妇从食肆出来,看到金贵的女婿,上前就要行礼,卫子晋皱了皱眉,虚扶了一把,“爹娘就不必见外了,按理我应该三朝回门的,却因事担搁,今日才来,小婿向爹娘赔罪。”

这时云小花缓步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大家子人,心里五味杂陈,上世卫家被抄家,云小花躲了起来,过了两年才敢回云家村远远的瞧了家人一眼,之后便隐姓理名,不敢回家乡。

如今再次见着,他们个个脸上带笑,一脸满足,也没有前世的一脸风霜和憔悴。

“爹,娘,二哥,小弟。”云小花疏离的喊了一声。

说话声停住,一家人看向云小花,莫氏忽然抹了一把眼泪,一脸愧疚。

云福庆望着自家女儿,想起上次莫氏从卫家取钱时女儿说的话,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小花,家里拖累你了。”

云小花好不容易憋住的泪又流了下来,好在带着帏帽没有人看得见。

“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你管管你大儿子有点出息就好了,别连累家里人就行。”

这话说到了家里人的心头上。

为什么云二郎一直不敢谈亲便是家里出了一个浪荡子大哥,但凡过得下去的人家,才舍不得把女儿往云家送,赚多少钱都没用的。

就像现在一家人,看似生意兴隆,个个喜气洋洋,谁又能保证下一刻又有哪个赌坊的上门来追债,有个钱在手中都不安心。

“他呢?”云小花没好气的问,“食肆里这么繁忙,他又是去了哪儿?”云小花气恼的问。

一家人都不说话了,不用他们答也知道,必然又是出去鬼混了。

“你们就由着他去吗?不知道把他逐出家门,还让不让家里人好生过日子。”两世的委屈又崩了出来,云小花说话语气重了些,忽然只觉得手间一暖,垂首看去,只见卫子晋光天化日之下握住了她的手。

云小花本想挣开,却被他握紧,他说道:“这是大街让,有话回屋里再说。”

莫氏反应过来,权当没有听到云小花的话,一家人把两人拥进食肆后头的两进小院。

进了院子,就见大嫂贺冬梅背着个奶娃娃从屋里出来,看到去了帏帽的云小花,目光呆了呆,才腼腆的说道:“三妹来了,妹夫也来了,我带着小娃娃不方便出来迎接,请见谅。”

小娃娃多只有一岁,云小花看到那孩子,不由得来到近前,纤长的手指在小家伙脸上揉了揉,逗得孩子一声笑,贺氏也陪着笑。

“大嫂,你辛苦了,大哥是个混人,你体谅,呆会看我不骂死他。”云小花安慰的话语又忍不住带了一丝火气。

贺氏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心中感激,又忍不住为丈夫反驳,“他其实也挺疼我的,只是输了银子的时候脾气不好。”

听到贺氏这话,云小花火气更大,前世贺氏就是被云大郎给拖垮身子的,本来在村里头一家人就过得不好,他还三头两头不见人影不说,输了就喝得醉熏熏的回来,贺氏在家里既要干农活,又要奶孩子,两头忙活。一家人连个接手帮一帮都没用,那时莫氏身子不好也得下田,干起活来抵一个男人的量,更不谈有时间照顾媳妇了。

也因为这样的家庭,最后连累下面两位弟弟娶不上媳妇,想想这些云小花就一肚子火气,看向云二郎问道:“他呢?死哪儿去了?”

云二郞被云小花气势所慑,只道:“在街头的那边赌坊里,玩了一夜未归,也不知道是赢还是输。”

大清早的没有回来,多半是赢了,要是输了,天不亮赶回来,家里还不闹得鸡飞狗跳的。

云小花立即从一旁捞起棒子,一根甩给云二郎,一根自己拿着,“走,把那不孝子从赌坊打出来。”

她前世做丫鬟时偶有回村里给家人送银两,就没少跟云二郎上赌坊把人打出来的事,那时也是没有办法,云小花好不容易出趟府,教训了云大郎,气愤愤的回去,再过一阵回来,又是这个鬼样。曾有一次她下了死力,差点把云大郎打死,最后被贺氏和莫氏抱住,才罢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