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使卫子晋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强忍着痛,睁开眼,侧首望向孙玉,说道:“她的脾气有些不好,我若是啥也不说把她送去幽州,她必会恨我,我若是说了,她又凭白担忧,也怪我料错一步,怎么也没有想到卫子谋会在里面,他与我的过节不是一天两天,也因为有他在,她应该是安全的。”

他说得这么轻松,心里却不知滴下多少滴心头血,想起卫子谋看小媳妇的眼神,那温柔眷念的模样,心里就醋的很。

孙玉被他气笑,“你处处为云娘子着想,可曾想过自己,若是你真的死了,她会不会就顺应天时跟了卫子谋那奸贼?”

“孙玉。”丘乙忍无可忍的喊了他一声,目光瞪向他。

孙玉闭了嘴,他在卫子晋身边,从来没有这么乱过心。自从公子娶了这位农家女,公子就开始不果断了,事事以她为重,连自己性命也不顾。

许久,卫子晋答:“她不会的,就算会,她也是有苦衷的。”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侧过头去,接着闭上了眼睛。

丘乙看了看卫子晋,接着扭头再次瞪了孙玉一眼,明知道公子心里有一个疙瘩,生怕云娘子离开他,处处小心提防,孙玉却在这个当口去挖他心口,不是叫他的心更加乱了么。

孙玉泄气的一屁股跌坐在交椅上,他拿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两口,接着又不甘的“砰”的一声放下,“有些话我不得不说,虽然公子会不好受。”

“你可以不说。”丘乙没好气的顶了回去。

孙玉吹胡子瞪眼。

卫子晋眼都没有抬,声音淡淡传来,“玉竹先生尽管说,我受得住。”

孙玉回瞪丘乙,直接说了起来,“少年夫妻只懂情爱,逐不知作为丈夫除了夫妻之间的情爱还需有居多东西辅助。比如公子,若是当初初入营州的时候,公子穿着一身破烂衣裳,寒冬腊月蹬在破庙里,那个时候的公子去云家求娶,云家人必会把你打出来,云娘子貌美,怎会嫁给一位衣着破烂像个乞丐的夫君。”

“女子貌美可嫁高门,或妻或妾,‘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算女子不愿,为着家中父兄也会协妥,最有情是女人,最无情也是女人。”

“如今公子不仅富贵集一身,还温柔小意的把妻子捧在掌心,对云家人那叫一个好,自己身处险地不管,非把云家人送去幽州享福,还不敢把实情告诉妻子,又怕她担心,云娘子根本就不知道公子的所作所为,如今你让我对外说公子已‘死’于羽国人之手,云娘子得到这个消息,转身她就会投入贼人怀中,既能保住云家人的安危,又能保住云家人的富贵。”

“我跟公子已经有五年,五年当中,前三年公子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抢得营州半壁,第四年便要放手回湖州去,回湖州就算了,开始不思上进,整日沉溺在儿女私情上,没成婚也天天追着云娘子身后走,好吃的好穿的全都顾着她,云家大子不知犯了多少事,都是公子在背后默默摆平。”

“公子明明有手段使云大郎改邪归正,公子偏要留下这个祸患收拾烂摊子,这是为什么,不就是为着云娘子一但有事就来找公子,使她依赖,使公子有接近她的借口,公子做的这些事,不正是因为公子心里害怕么。”

“公子做事从来不曾犹豫过,事事料事如神,堪成先知,偏偏在云娘子面前就处处犹豫,生了恐惧。云娘子若是真心,她不会在乎公子是贫是贵。”

“公子我问你,卫子谋如此心悦云娘子,云娘子并不傻,她难道就想不到办法见公子一面么?可两日了,她可曾来见过公子?”

丘乙被孙玉的话说得心之动摇,手上一边为卫子晋疗伤上药,一边悄悄打量他的脸色。

卫子晋却是闭着眼睛没有出声。

孙玉见他不出声,心中郁郁,接着说道:“上次公子同云娘子在城郊受伤,公子为了她,脱离卫家,连姓也不要了,公子可曾听过我们几句忠言?公子在营州打下的基业全部拱手送给外姓人,咱们看着都心痛,可是公子不但不听我们的劝,还一意孤行的只想守着云娘子过小日子。”

“孙玉,你这话有点过了。”丘乙见卫子晋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心里也不好受,不准孙玉再说。

孙玉这次真的闭了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公子放弃这么多的东西,若是能得到云娘子的真心也就算了,如今看来八成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暗卫匆匆从外进来禀报,卫子晋睁开眼睛,孙玉起了身,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暗卫脸色有些不好,不敢看卫子晋的眼神,垂着头回禀:“营州传来羽*师的婚事,于本月末在军师府举行,营州各富绅都得参加。”

卫子晋猛的撑起身,受力过猛,背上的伤口崩开,丘乙气得按住他的肩,“公子再这么倔强,身子也受不住。”

卫子晋却是不理,他坐了起来,目光锐利的盯住那暗卫,沉声问道:“新娘是谁?”

孙玉叹了口气,到这时还猜不出来么,他如此聪慧,只是不敢猜吧。

那暗卫被他如实质一般的目光盯出一身冷汗,硬着头皮回答:“云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