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君泽的一声叹息,让郭蕊辗转反侧到天明。

左侧卧姿势,睡不着,于是换成右侧卧,也睡不着。平躺,睡不着,趴着,鼻子本来就塌,担心会更塌。想了想,郭蕊起身把崭新的粉红色睡裙换成了之前旧得发白的浅蓝色睡裙,闻着旧衣服熟悉的味道,还是毫无睡意。

不想喝牛奶,不想看书,不想干任何事情。但是,也不想睡。不,想睡,睡着了就不用想了。但是,实在是睡不着。

郭蕊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凌晨两点半,整个城市都沉沉睡去了,她却清醒得能感知自己的每一次呼吸。大脑明明什么都没在想,却在高速运转。

又折腾了一轮,终于轮到郭蕊叹气了。放弃了,不睡了。不逃避,想清楚。

楼梯转角处,黑暗中仿佛只有蒋君泽的眼睛在闪亮:“你不用回答。但是……我期待你的回答。”

明明不是情话,却让郭蕊烧红了耳根,也是导致她今晚失眠的元凶。

这可能是郭蕊这辈子收到了含金量最高的表白了。

表白对象是蒋君泽,集男神和学霸属性为一体,他颜值高,他脾气好,他家里还有水蜜桃红茶和日本巧克力……如果能当他的女朋友,别的不说,郭蕊光是想到那群女生羡慕妒忌恨的眼神,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当蒋君泽的初恋女友,光荣得将来能写进墓志铭啊。

早恋什么的……现在的郭蕊已经不在乎这个问题了。她真正在乎的是姐弟恋,二十八岁和十五岁,这个差距实在是……这样……这样真的好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神啊,帮我做个决定把。郭蕊攥紧了床单,绝望地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听着时钟走过一分一秒,直到第一缕阳光撒进了窗台。

清晨六点,天色刚刚被阳光擦亮,蒋君泽已经沿着海边的长道跑出了汗水。抓起衬衫胡乱擦了一把,蒋君泽停了下来,调整着他的呼吸。他喜欢跑步这项别人看起来极为单调的运动,可以一个个人自由自在地胡思乱想。

环卫工人和买早餐的大妈,是这个城市起得最早的一批人。

这不,流动的推车摊位在海边的长道上陆续开张了。花卷馒头肉包子,炒米炒面煎鸡蛋,豆浆牛奶五谷粥,应有尽有。已经有老人家给孙子买早餐来了,蒋君泽远远地望着这些甘愿被生活囿于琐碎的人们,猜测着,那大概就是平凡的幸福。

被这样的热闹吸引,蒋君泽忍不住走进了那些摊位。

一对老年夫妇开的摊子吸引了蒋君泽的注意。两位老人家可能有七十岁了,脸皱得成了菊花,衣着朴素至极,显然生活并不富裕。但他们的笑容很温暖,并没有被生活碾压的那种疲惫和麻木的痕迹,让蒋君泽想起幼年照顾过他的宋大妈。

蒋君泽从来没有吃过父母亲手做的早餐,甚至是买的。

在他还年幼的时候,有一个专门照顾他的保姆,蒋君泽喊她送大妈。宋大妈对蒋君泽极好,虽然她始终不能理解这个性格孤僻的孩子。因为父亲工作调动,年事已高的宋大妈实在不愿意远离家乡,终于辞职了。父亲本来想在宽州再请个保姆照顾儿子,被他拒绝了。十二岁,在蒋君泽看来,已经是一个可以独立生活的年纪了。从此以后,蒋君泽就学会了自己做早餐。

一个做早餐不是问题。问题是,总是一个人吃早餐。

“要一碗面?今天的牛肉很新鲜!”摊位上的大妈热情地招呼着蒋君泽,蒋君泽愣愣神,答应了。教授父亲不允许蒋君泽吃路边摊,觉得不干净。在这件事上,蒋君泽后悔听了父亲的话。

蒋君泽好不顾忌地坐在略显油腻的长条椅子上,就这么端着一碗滚烫的牛肉汤面,大口大口得吃起来。没有太多的佐料,就是实实在在的牛肉熬出来的汤,和实实在在手工擀出来面条,大块的牛肉就着一点辣椒酱,让蒋君泽从来没有如此满足过。

擦干净嘴巴,另外要了杯豆浆,付了钱,蒋君泽对那堆夫妇说了声“谢谢”。

他原本以为,这个秘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她的。也许是郭蕊的眼泪让他瞬间慌了神,也许是他内心深处一直都想这么做,昨夜的告白到底是冲动而为还是自然而然,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并不后悔。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太过珍惜反而不敢靠近,太过重视反而一再拖延。

现在这样就很好。蒋君泽在心里下了决定,明明是喜欢的,又有何不可。喝光的塑料软杯软被用力掷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过后,正中垃圾桶,发出轻微沉闷的的响声。

蒋君泽抬起头,今天一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郭蕊在抽屉里摸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饭盒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果绿色的双层饭盒很精致,当时在国内几乎见不着这么好看的。打开一看,第一层是虾仁滑蛋炒饭,其实都不能叫虾仁了,那就是大虾。底下一层全是切好码齐的水果,苹果和橙子,还有当时并不多见的草莓。

再摸,抽屉里还有一盒牛奶和一瓶果汁。

不用问,郭蕊都知道送这个饭盒的人会是谁。大清早的,吃这个未免太丰盛了啊!

林静静已经好奇地凑过来了:“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