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伟一路无话,倒是张大勇一路上给小兵讲了许多实战技巧,小兵听的津津有味,对张大勇佩服得五体投地。钱伟无心去听,思考着怎么劝说总队长留下冯辉,可是他也清楚,事情一旦上升到“全局”的高度,就再无转圜的余地。冯辉是非走不可了。

可是冯辉至今还不知情,那小子也是一根筋,自己还是想想怎么劝他去报道吧。

钱伟的目光转移到小兵身上,这小子也是一根筋,会舍得冯辉吗?老蒜伤重住院,这小子不知道偷偷掉过多少眼泪。冯辉这么一走,以后各自守着自己的驻地,真打起仗来,恐怕也是聚少离多……呵呵,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杞人忧天了。军人就是要服从命令听指挥,军人就是随时都要做好准备面对分离与死亡,不管他是小兵还是大兵,既然从了军,就要有这个心理准备,这是军人必备的素质。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队长,您怎么了?”小兵颇为不解,停下脚步来,等着钱伟。

钱伟这才意识到自己落后了几步,快走跟上:“没事。”他回道,“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张大勇一手搭在钱伟肩上:“老弟,别这样,搞得好像我抢了你的东西似的。你换个角度想想,其实是好事……”

钱伟止住了张大勇的话:“我知道。”

张大勇拍拍钱伟的后背:“等会儿还按老规矩,‘长者为先’,我先进去跟总队长说。”

三人到了总队的驻地,张大勇去了总队长的指挥室报道,钱伟带着小兵先去驻地医院探望了老蒜。钱伟和小兵见到老蒜的时候,老蒜正盯着天花板出神,几日不见,老蒜消瘦了很多,脸色也大不如从前,精神状况也比之前更差了。

小兵凑到跟前,轻轻地问:“老蒜叔,你还好吗?”

老蒜一愣,喜出望外:“队长,小兵,是你们俩,你们怎么来了!”他左手扎着吊针,想用右臂撑着坐起来,却使不上力气。想起自己已经没了右臂,不禁神色暗淡下来。

“躺着休息吧。”钱伟按着老蒜的右肩,肩部以下,已经是空空如也了。

“截了?”钱伟尽量使语气平缓,可细细听来,嗓音却是颤抖的。

老蒜苦笑,平静地说:“子弹嵌在什么什么肩胛骨里,化脓了,取不出来,医生说没治了,就截了,呵呵,那天刚好麻药也用完了。”

没有麻药的截肢手术,就连小兵也想象的出来老蒜究竟吃了多少苦。一旁的小兵早已无声的流下了眼泪,他多么想趴在老蒜的身上痛哭一场,可他更清楚,老蒜叔的心里更难受。

“小兵,别哭。”老蒜安慰道,“叔没事,已经不疼了。叔只盼着快点养好伤口,快点出院,等出去了,好好教你打枪!”

“老蒜叔,我天天都抱着你的枪,今天来总队,队长说那枪目标太大,抱着危险,我就没带来。你可要快点好起来,我想你……”老蒜抬起扎着针的左手,轻轻的帮小兵拭泪。

“队长,小兵,你们别替我担心了,在这儿除了闷点,别的都好。医生说,我再有几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其实啊,要按以前的身板儿,这点小伤根本不算啥,可是这次不一样了,说是截了胳膊,缺了血,啥也不让干,就让躺着。人一躺着,就啥都变了,感觉自己是废物一个,就剩下混吃等死了。”老蒜的语气里带着绝望,钱伟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一般,紧紧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事儿怪我,应该早点带他们来看看你。”钱伟自责道。

“队长,这不怪你,队里忙,我知道。”老蒜叹道,“要怪就怪我自己不争气。”

钱伟还想说什么,见总队长的警卫员朝自己走来,他敬礼道:“钱队长,总队长请您过去一趟。”

钱伟点点头,将手按在老蒜的右肩上:“让小兵陪你呆一会儿,我先去见总队长,一会儿再来看你。”

张大勇一直在总队长的指挥室门外等着,见到钱伟后道:“冯辉调任游击队队长,驻地暂定桑辛庄村,今天交接,明天到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