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华臻那副低气压的模样,风璟然就算再迟钝都能感受到危机的靠近了,更何况他又不是瞎子或者傻子。

不过自己已经都不小心说错话了,眼下风璟然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有些心颤地希望自己不要越说越错:“……我也只是听到十九和我说的,据说严大哥不知怎么的,在受伤以后不但没有好好养伤,还着了凉,而且连着好几天都没有睡好。所以,前两天他那位族弟知道了,就……”

风璟然不敢再去看华臻越来越不善的脸色,话说了一半就默默闭了嘴。

呜哇啊……七叔你不疼爱璟然了吗??这样一幅看仇人的眼神是怎么回事,真的不是我把七婶,啊不严大哥搞到这样的啊qaq……

然而华臻现在其实心里有些发酸,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理由责备严昀。严昀为什么会在受伤了之后,还着凉?华臻十分了然,那些都是因为他把严昀绑在冰床上,在他赤-裸着的背上滴蜡那次所造成的啊……而那个不怕命短的祸害,在之后的几天都天天上赶着跑来书房,有时候只是甜腻的说些鬼话、有时候只是捧着那张苍白却秀丽的脸蛋看着自己——但这幅每天跑来跑去的德行能好好把伤养好就怪了!

也怪不得,会沦落到不得不缝针的地步。

不过……

“他的族弟……”华臻手指轻轻点着盛着蜜饯果子的碟子,语气不善的想起那天被小厮领进来的男人。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个家伙有这么一个亲戚,先是一个被“英雄救美”的君和真人,然后又是似乎处处袒护着那个护剑山庄继承人付香城,现在又来了一个来路不明,却似乎武功不凡的族弟……

他面具下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是看到风璟然一脸“抚慰情伤者”的态度,却让他没来由的越发心烦意乱。

璟然什么都不知道,在他的眼里,自己不过只是他儿时所崇拜的偶像。就算现在璟然和自己相处融洽,可以相谈甚欢,但充其量现在不过就是一副叔侄和睦的样子,根本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自己预想的?华臻指尖微僵,他想要和风璟然……怎么样?

华臻一直都知道自己心中有些不正常的部分,这些部分无人知晓,甚至连林恩这个照顾自己身体状况的医者都不太了解,他心中有个痛苦隐忍的根源——那就是自己对情-欲所赋予的扭曲形态。

不愿回想起的那一段年少时光,和义兄的死亡给自己的巨大伤害,似乎都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影响着……让自己日渐性格冷硬的同时,也让自己变得在心底深处越来越空虚。华臻终于有些了解到,他在不断期待着,期待着能有一个人怀着一种包裹着痛苦和容忍的矛盾情感,能够让自己将一直以来隐忍的一切,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是在烟柳巷子听到别人情热的话语时?亦或者是在不愿让无关的人看到自己脸的时候?华臻有些明白过来,恐怕自己终其一生,都无法正常的有缠绵悱恻的爱恋了,因为他终于了悟自己心中的那些扭曲形态,正是自己克制不住、想要对所爱之人施予的束-缚。

如此病态的自己,只想看着喜欢的人被自己牢牢锁住的模样……这样不正常的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拥有喜欢的人呢。

直到……自己长久的将目光停留在和小侄子风璟然有关的事情上,当意识到这份奇怪的关心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当一回事。甚至于镜华城内人人都风传城主对风家三少爷“上了心”的时候,他也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事实上,他一直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侄子额外过分的关注……但是即使现在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所以,现在的问题……他预想的风璟然是什么样的?或者换个说法,他希望和风璟然发生什么?如果真的是“心上人”的话……那么——

“璟然,我问你……”华臻看着风璟然手腕上深绿色的裹腕,好像想起了什么。

“嗯?”风璟然不明所以地抬头,他那个困惑的表情,竟然让华臻有一种“自己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的错觉,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心痒,继续说道:

“你把这个,解下来借我看下。”华臻点了点他的手腕,感觉自己也许必须要试验一下,可是心里这种类似于“心虚”的惴惴不安又是什么……

风璟然虽然二丈和尚摸不着头,但他还是一脸困惑的按照七叔说的将那根裹腕解了下来,七叔这是……对这条裹腕有兴趣不成?可是他又眼看着华臻指导自己……用一种奇怪的方式,绑了回去。呃不过这回,风璟然瞪圆了眼睛,他是将两个手腕一起绑了个结。

“这!……又乱了,重新重新……刚才是应该怎么绕的来着?”风璟然举起被自己弄成一团糟的绑带和手腕,左看看右看看自己皱巴巴的“杰作”,不用七叔开口,他自己都觉得绝对又把缠绕的步骤搞错了。

华臻有些无语的看着风璟然那副手腕被绑、额角有些出汗的模样——明明是“本应很符合自己胃口”的模样,明明应该“很可口”才对,但他面具下的脸色却有些微妙地暗了下来,不对,还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算了,你别系了。”华臻放弃地朝风璟然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把那些诡异的绑带解开。他对这种“失败的试验”心里有些堵,看着自己手里握着的几粒果子,沉入了反思:现在这些完全不对!他想象中的、理想中的样子,明明就应该是——

那样子的一个人。

那个人,双手被禁-锢住了自由,无力的被绑在了床头,令他的手臂被迫地被拉直。他的头发有些散乱,随意的铺散在白色的里衣上。那人似乎感受到了被束-缚住的痛苦,他看似柔弱却隐约有着力量的臂弯猛地绷直,似乎想要逃离眼前被自己困住的境况。对了,还有他的眼睛……那双眸子原本应该是宛如浩瀚星河般深邃,但是眼下却是蒙上了一层朦胧而诱-惑的水汽,他眼神凶狠地望过来,对,就好像是想要将自己拆吞入腹一般恶狠狠地——然而当他看到自己时,那股凶狠的恶意突然被一阵别的东西冲走了。他一寸一寸地扫视着自己的方向,甚至目光比春天的杨柳还要柔软,那样的目光,好像是在轻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