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夫人和袁夫人心中就暗暗懊恼,怎么没有先问候卫太夫人?

看来外面的传言,这卫府的新媳妇不但颇得丈夫宠爱,连做婆婆的也很喜欢她,确是有其事了……胡夫人瞅准时机,推出了身边那个小丝绸团子,笑道:“这是我们府里的十一娘,年纪和夫人差不多。夫人叫她若娘就好了!”

谢葭这才正眼看了胡若娘一眼……是个出色的美人,不过和卫忘忧比起来,也不过尔尔,更不用和当年风韵天成的华姬比了。最多就是红姬那个档次。最出众的,就是她目中淡淡的疏离,好像颇自矜,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一股傲气。

谢葭笑了起来,她认得这种眼神——曾经在马元娘身上见过。有些恃才傲物的意味,大约是真有两把刷子,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气质。

胡若娘给谢葭行礼:“卫夫人。”

胡夫人的声音响起,依然带着笑意,道:“这么年轻的从二品郡夫人,上京几十年来可是就卫夫人这一个了。更别提卫夫人年纪小的时候就已经才名远播,若娘,你要多和卫夫人学学!”

胡若娘温婉地道:“是。”

胡夫人满意一笑,又对另外几个人道:“袁夫人,舒夫人,瞧我,这人一多啊,就冷落了客人。两位随我来看看宫里赏的牡丹花……我知道袁夫人可是顶顶有名的爱花之人。”

袁夫人和舒夫人人笑得都有些勉强。对方的小姐一出来,她们心里就先凉了半截——本来以为以自己女孩儿的身份,做个续弦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谁知道诚伯勤府竟然是下了血本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又是嫡女。竟然也想往人家文远侯府里送!

当下只好留下两个女孩子陪着谢葭,自己跟着胡夫人走了。

“卫夫人?”

胡夫人一走,就有个娇滴滴的女音响了起来。谢葭抬头一看,好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

墨痕就小声道:“这是王侍郎家的小姐。她家的庶兄和咱们将军是好友。”

谢葭仔细想了想,道:“是王越彬?”

墨痕没想到她还记得,有些惊讶,就笑着点点头。

这王家小姐确实生得好,称得上是眉眼如画,而且还颇有一些弱不胜衣的味道。在场女眷。她父亲的位置是最低的,又没有爵位。因此众女看着她。都不吭声。王小姐就给谢葭行礼,道:“卫夫人。”

谢葭忙让了一让,心里却有些奇怪,笑道:“王小姐?”

王小姐却不管其他人,只对谢葭笑道:“卫夫人,秦家大郎和虞家四郎前些日子才提起了夫人呢。”

“……”谢葭石化了一下,后笑道,“不知道两位师兄可好?”

王小姐笑道:“听秦大郎说起。夫人自成了亲。就困守深闺,俨然是已经忘了这些同窗好友了呢。”

说着,掩着嘴笑了起来。袁舒胡三人都有些尴尬。大燕的民风虽然开放。可是还是要谨守男女之大防。谢葭从小充作男孩养,现在嫁了人,真要把这些往事拿出来说,也是很有说头的。只都在背地里说说罢了。

谢葭终于确定了,这王小姐是来找茬的。恐怕又是拿前些日子传出的那个谣言来说事的。

她微微一笑,道:“我现在哪儿能跟王小姐比,你是在家做小姐的,不知道嫁了人就不一样了。我家母亲文武双全,学贯古今,我啊,跟着她还有好些东西要学呢。王小姐年纪也不小了,很快就知道了。”

袁晴娘就笑了起来。

舒芷娘也笑,偏过头,道:“我们公卿家的规矩大,平日母亲都是不让我们和各家公子往来的。我又刚回京城,不知道京城里原来是这样的。卫夫人,怎么现在没出阁的小姐,倒是可以去和公卿公子们聊聊心事的么?”

谢葭笑了一笑,道:“若是世交,便又不一样的。”

舒芷娘微微一笑,转了个身,不动声色地把那王小姐挡住了。

袁晴娘不甘落后,忙笑道:“夫人,要不要到桃园里去走走?陶潜公说的世外桃源,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样子。”

胡若娘身为东道主,大约是自负才名,只会傻站在一旁。

谢葭微微叹了口气。真的想嫁给谢嵩,才高八斗有什么用。沈蔷的美貌,性情,都是首屈一指的。可是生下长子,手掌公爵府十几年的,是丫鬟出身无甚才情的刘冬儿。

舒芷娘掩耳盗铃的举动倒是颇有趣,她也就索性假装没看到脸色发青的王小姐,从善如流地和袁晴娘一起到桃园去赏花。

胡若娘有一手琴技是小有名气的,少顷,便很快叫人来摆了椅子和小几,让谢葭等人在桃林里休息。

就只听空灵的琴声从桃园里传了出来,谢葭略品了品,觉得卫忘忧的手艺和她比还差得远。而且她才发现胡若娘是那种古典型的美人,没有第一眼惊艳,但是非常耐看,而且属于越看越好看的类型。

女人之间的竞争……还真是激烈。

因为胡夫人的刻意安排,这次赏花会,她几乎都和这几家小姐在一起。短短的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酉时到了,卫清风很准时地来接她。

谢葭听了消息,就去和胡夫人打个招呼。胡若娘真心诚意地邀请她下次再来。袁晴娘和舒芷娘也依依惜别。待她走了,才各自回到母亲长辈身边。

舒夫人就问舒芷娘:“怎么样?”

舒芷娘想了想,道:“也没看出来她特别中意谁,对每个都是一样的。先前对胡夫人虽然热情,却并不怎么卖胡小姐的账。”

舒夫人想了想,道:“看她几句话就把王侍郎家的小姐堵成那样。就知道这是个有心机的。她既然出来走动,不可能什么也不知道——何况外面传言。卫太夫人那么宠她!”

舒夫人又道:“这事儿若是成了,也算是为了你死去的姨娘争了口气。”

舒芷娘眼中一暗。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家里的姐妹,嫡女元娘不肯嫁给大自己十几岁的文远侯做填房,庶女倒是趋之若鹜。可惜,舒夫人认为她们出身太低,所以才点了自己这个贵妾之女。她姨娘是舒夫人同宗的表妹。

虽然是贵妾,但是她姨娘在舒夫人面前并不得宠。舒夫人也把她和其他庶女一视同仁。这次若是不能顺利嫁到文远侯府做填房,只怕也会像其他庶女一样指婚——说不定舒夫人恼起来,还不如那些庶女。

她微微别开了脸。看到眼睛红红的在一群女眷中间,好像很是楚楚可怜的王小姐。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卫清风去和诚勤伯打了个招呼,出来的时候谢葭倒已经在车里等他了,神情蔫蔫的。

“怎么,不好玩儿?”他吩咐马车开始走了。来的时候他是骑马,现在他要坐车,墨痕和轻罗只好去骑马。

谢葭想到那个王小姐,心里就堵得慌,只道:“没什么。有点累。”

卫清风动了动手臂。笑道:“借你靠一会儿。”

谢葭白了他一眼,转了个身,继续想自己的事情。

卫清风一头雾水。这小祖宗怎么又生气了?难道是在胡府有人给了她气受?

等回到谢府,卫清风扶着她下了马车。夫妻二人联袂先去给太夫人请安。谢葭已经一脸的笑意。

太夫人也笑,道:“就算着时辰你们该回来了,先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一起吃晚饭?”

谢葭让轻罗接了自己的披帛去,笑道:“不用,跟娘说说话,坐着等饭吃!将军回去换身衣服吧。”

说着,她挨到太夫人身边的小杌子上,坐下了。

卫清风也坐了下来,一脸漠然。

卫太夫人笑了起来,对谢葭道:“今天怎么样,累不累?见了些什么人?”

谢葭想了想,就把今天到胡府的事情都说了,略过那王小姐不提,又道:“今儿就见了这几个人。娘,你说胡夫人是不是欺负我年纪小,所以把我隔在她女儿身边了……”

卫太夫人细细地听了,道:“胡夫人是个性子急的人,如果是在娘面前,她是不敢这样的。”

谢葭想了想,果然是欺负她年纪小吗……

卫清风想,就为这个不高兴?

卫太夫人果然问了起来:“这不要紧,现在是她有求于你的时候,她敢这样,是她傻!还有谁欺负你吗?”

谢葭就看向卫清风。卫清风莫名其妙。谢葭转过脸,又冲太夫人甜甜地笑,道:“没有了。娘说了,儿是卫家的儿媳妇,还有谁敢给儿脸色看!”

坐了一会儿,吃了晚饭,小夫妻俩就回去了。

卫太夫人就问卢妈妈:“葭娘的生辰快到了吧?”

卢妈妈略想了想,笑道:“今天二十六,夫人的生辰是下个月初。是快了。”

连续几天,谢葭都不停地收到帖子,各府夫人都请她去做客喝茶。说起来也非常好笑,这些人为了把女儿嫁到谢府给她做继母,反而纷纷想走她这条路子。

谢葭就和太夫人商量:“现在去了谁家,落下谁家,都不合适。都去吧,又实在分不出身来……”

卫太夫人无所谓地道:“那就都不去好了,也落个清静。”

谢葭奇道:“那这样好吗?”

“好,怎么不好,免得麻烦”,卫太夫人笑道,“过几日就是你生辰了,把她们都叫来不就成了。”

婆媳俩正说着话,外面的丫鬟道:“将军回来了!”

卫太夫人算着早过了他下朝的时候了,便道:“不知道又到哪儿去了。”

卫清风一身劲装进了门,行了礼,就拿眼觑谢葭,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谢葭莫名其妙,心里顿时跟猫爪子挠似的,又不能去照照镜子。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不对劲。

卫太夫人看出了端倪,便笑道:“去换身衣服——带葭娘一块儿去。”

谢葭只得站了起来。笑着告退,跟卫清风一起走了。

回到江城楼,卫清风却关了门,道:“你去床上坐着,不用服侍我。”

谢葭警觉地好像闻到了一点点若有若无的酒气,顿时就炸了毛,只拉着脸笑道:“将军先去沐浴更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