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母亲在卫小白心目中的形象就高大了起来……连金荣师父这么厉害的人,也要听母亲的话。

卫小白不禁就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咂巴了几下嘴,然后磨蹭到谢葭身边。

谢葭放下手里的书,笑道:“白儿?”

卫小白作了个揖,才道:“娘,娘……”

娘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知画看得快急死了,连忙道:“夫人,世子爷马上要去松鹤堂了,他是想请您恩准,在他去松鹤堂之前,让咱们金荣师父带他先练一阵子!”

谢葭假意颦眉,道:“白儿,你想要金荣师父先带你练武吗?”

卫小白就忙不迭地点头。

谢葭就道:“练武可是很辛苦的,你吃得消吗?”

杨氏突然站了起来,冲到谢葭面前,道:“夫人,世子爷年纪还小,怎么好让他现在就去练武?何况那金荣又不是松鹤堂的长老,功夫虽然好,可不一定会教孩子啊!世子爷身份矜贵,若是被弄伤了可怎么办!”

知画就反唇相讥,道:“世子爷早就该去松鹤堂练武了,怎么妈妈不知道吗?何况金荣师父是咱们院里的第一高手,连太夫人也敬让几分,对我们将军府可谓是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弄伤咱们世子爷?”

谢葭却在思量,确实,金荣是练蛮力的,只怕把握不好分寸。

然而杨氏突然站在那里发起抖来,道:“夫人,世子爷到底年纪还小……”

谢葭看她这样,不禁也有些起了鸡皮疙瘩,便轻声安慰道:“妈妈,世子爷是我的亲生骨肉。你放心,我会好好考量的。”

知画就冷冷地道:“这事儿什么时候也是夫人做主的,妈妈就不用操心了。”

杨氏突然发作起来,怒目圆睁,道:“你,你们这些夫人,我是见惯了的,无非就是要儿子给你们争气,现在你肚子里又有了血脉,若是个儿子。就更不用管世子爷的死活到了……待我去禀了太夫人……”

众人勃然变色,知画厉声道:“大胆!”

杨氏还是一个劲儿的发抖。冷笑道:“你等着瞧吧,看我去禀了老夫人……”

谢葭逐渐冷下脸。

突然卫小白慌了起来,奶声奶气地道:“妈妈别生气,我不练武了,您别生气。”

又给谢葭作揖:“娘。您别罚妈妈,我不练武了……”

知画快气死了:“世子爷!”

谢葭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道:“别吓着孩子。”

杨氏得意地冷笑了一声,道:“世子爷,咱们走。”

言罢,就领着卫小白出去了!

知画气得哇哇大叫起来,道:“夫人,那可您嫡亲亲的骨血!当初您生他的时候。可是去了半条命的!凭什么倒被她杨氏指着鼻子骂骂咧咧的!”

谢葭也气得要命。可是有哪个做娘的不心疼儿子?现在摆明了卫小白对杨氏的依恋远胜于她。她可以轻易处置了杨氏,可是对三岁多的卫小白,会是多么伤心的一件事?也许许多年后,他不会记得奶娘做错了什么,只会记得。母亲一回来就驱逐了奶娘。

无奈之下,她倒冷静下来了。冷笑一声,道:“由她去,到底是我的亲生儿子。即使现在年纪还小听她的蛊惑,可是这点手段,难道还能锁住白儿多久?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知画嘀咕了两句。

第二天,那杨氏竟然索性不带卫小白来请安了。谢葭按捺住脾气,就让知画去接卫小白。

卫小白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站得远远的,战战兢兢的给谢葭请安。

谢葭心中一黯,但只是柔声道:“白儿,到娘这里来。”

卫小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走了过来,但是他道:“娘,可不可以不要对妈妈说?我怕妈妈会生气。“

顿时又华丽丽地给了谢葭一道惊雷。谢葭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露出笑容,笑道:“好,不跟妈妈说。来,坐到娘身边儿来。”

卫小白就爬到了床上。

谢葭问他:“知道为什么我是你娘吗?”

卫小白摇摇头。

谢葭就笑着抓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笑道:“因为你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啊。现在娘的肚子里,就有你的弟弟或者妹妹。”

卫小白瞪大了眼睛:“从娘的肚子里出来的?”

谢葭笑着点点头,道:“是啊。你很小的时候,先在娘肚子里呆了十个月,然后才出来了。现在,轮到你弟弟或是你妹妹呆在娘肚子里了。”

卫小白好奇地摸摸她的肚子,侧耳倾听,道:“弟弟?”

谢葭笑了起来,道:“白儿想要个弟弟啊!”

卫小白腼腆地道:“要弟弟。”

谢葭就把他搂到被子里,让他摸自己的肚皮玩,并给他解释:“和你在娘肚子里的时候一样儿,等你弟弟越长越大,娘的肚子也会越来越大,然后就会变得这么大!”

卫小白就拍手,道:“我知道!像上次来的李夫人一样!”

谢葭一时想不起来李夫人是谁,但觉得约莫是个孕妇,便笑道:“是啊,就像李夫人一样。”

卫小白好奇地不得了,一直摸谢葭的肚子。然后谢葭让知画带他去玩耍,回来之后洗了澡,并留在自己屋子里吃饭,并和知画看棋谱。

谢葭的心情正在慢慢地好起来。

傍晚的时候卢妈妈突然来了,进门看到卫小白,好像有些惊讶,然后脸色微变,只低头请了安。

谢葭奇怪地道:“怎么了?”

卢妈妈就道:“没什么事,惊扰了夫人……”

谢葭的眼珠子一转,笑道:“卢妈妈,您刚才行色匆匆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卢妈妈不好推辞,只好道:“那杨氏哭天抢地地来来找太夫人。说是世子爷不见了,找了半天,没想到倒好好地在夫人屋子里!”

谢葭笑傲:“哪儿不见了呢,在我屋子里呆了一整天呢!”

卢妈妈的脸色就有些微妙,道:“是啊,谁也想不到会在夫人屋里……”

毕竟杨氏自己也住在江城楼嘛!

谢葭就笑道:“杨妈妈昨个儿和我怄了点气,今儿便是我自个儿去把世子爷接过来的。许是不好意思到我屋里来找,所以才惊动了太夫人吧。”

卢妈妈听了脸色就更精彩了。看谢葭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又不好多说什么。当下只出了门去,但是拉了刚升了三等丫鬟的竹心来问:“杨氏和夫人怄气了?”

竹心“嗨”了一声。道:“卢妈妈,奴婢瞧着。也就是咱们夫人有这么好的气性了。”

然后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卢妈妈。

卢妈妈勃然变色:“竟然还有这种事!”

竹心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还不止呢。奴婢值夜,亲耳听见的。有天杨妈妈好像被太夫人说了几句,回了院子里就哭哭啼啼的。她还使劲撺掇着世子爷和夫人作对,知画姐是个直脾气。忍不住说了几句,世子爷就挡在那杨氏跟前儿……奴婢瞧着。夫人的心都快碎了!”

卢妈妈就想起当初在西南的时候,不得不把世子接走的时候,谢葭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亲眼见证了谢葭的蜕变,心中比太夫人对她,还多了几分怜惜。此时闻言,焉能不动容。

竹心叹道:“卢妈妈,您说这可怎么办?夫人看世子爷那个样子。也不好怎么整治杨氏——要不然,世子爷反而和夫人生分了嘛!可是夫人可算是被那不识好歹的杨妈妈伤透了心呢!”

卢妈妈道:“不忙,今儿我找你说话,这事儿你也不用说出去。”

竹心就点头答应了。

卢妈妈回到莲院,见太夫人正卸妆。突然就跪下了。

太夫人吓了一跳:“你今儿是怎么了?快起来!”

卢妈妈俯首,道:“老奴失职。没有帮您照顾好夫人和世子爷,实在是无颜再见您。”

太夫人闻言,却沉默了,让屋子里的人都退了下去,然后亲自去扶了她起来,道:“雪桂,你我相依为命,已经几十年了,你有什么话还不能对我说?”

卢妈妈低着头,道:“小姐。”

太夫人叹了一声,道:“你说。”

卢妈妈轻声道:“奴婢知道,自打夫人从西南回来,您就是从心底把夫人当成亲女儿,只唯恐有一日您不在了,她自己撑不起这个将军府来,所以从来不曾娇惯她,即使再心疼,也想让她自己学着去应对。”

太夫人道:“我是这个意思。”

卢妈妈又道:“所以那杨氏的所作所为,您以为自己都瞧在眼里,却只是在一旁看着。因为您觉得杨氏是真心疼爱世子爷的,想让夫人学着和她相处。”

太夫人道:“杨氏是过过苦日子的,可以为白儿掏心掏费。”

卢妈妈暗恨,道:“可是夫人现在还怀着卫氏的骨血,身体娇弱,每日受气,却是为了不让世子爷伤心而步步忍让。您忍心看夫人这样苦苦地挨着吗?”

太夫人沉默了一回,道:“当然不想,看着她吃苦头,我也心疼得紧。可你说,她为了不让世子爷伤心而步步忍让,我却不能惯着她这个脾气。咱们将军府,是祖上披荆斩棘,从血里走出来的路子。留在后方教导子嗣的,却都是我们女人。常言道,母慈父严,可是若是只有慈母,当然只能慈母多败儿!我在等着她自己有一日想明白了,知道怎么整治那杨氏!”

卢妈妈知道,越是亲近的人,太夫人的要求越是严格。可是……

她不禁道:“小姐,她的年纪还小,也是初为人母的时候。追随将军到云南,让她学会了怎么样做一个好妻子。现在她回来了,却是在学着怎么做母亲。夫人还不到十八岁,您可以教她一些。毕竟。现在对将军的思念,和孱弱的身子正煎熬着她。”

太夫人叹道:“雪桂,你再说,我又要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