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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草原呆了一月有余后,唐雪晴发现她十分喜欢此处的生活。

经她观察,她发觉李景隆此人脾气甚是不好,有时爱对她大吼大叫,常常吐出“本世子”三字来命令她做事,只是却从不责怪她,无论她做得有多么不好。

比如,前阵子,李景隆让她去洗碧草河把他的脏衣服都洗干净。

她的确去了,也洗了,只是回来时,李景隆的脸色很难看,但目光却在她的手上停留了很久,最后他叹了口气,自己去河边再洗了好几遍。

她可以对天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再比如,李景隆让她拿羊毛去集市换些银子,她直到日落西山了才风尘仆仆地回来了,递上所换得的银子,李景隆脸色黑了,却未说些什么,他只是用十分无奈的目光看着她,最后一脸认栽的样子。

从此,李景隆再也没让她做过任何事情。

她倒也落得个清闲,每每兴致一起,想去帮李沐白或李伯的忙时,他们皆是一脸恐慌地拒绝。

李伯板着脸,道,“不敢劳烦笑笑姑娘。”随后,便转身落下一个坚决的背影。

李沐白则是赔着笑,说道,“不要不要。这活儿不适合笑笑你做,我来就可以了。”接着。他便急急地去干活,一副怕别人抢了他的宝贝似的。

于是,她整日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吹着凉爽的轻风看望天上云卷云舒,时不时去李景隆的帐篷里拿几本书看看,遇上集市便去凑凑热闹,虽有时三餐不继,但却过得甚是惬意。

时间一久,唐雪晴忽觉有些不妥。

她问李沐白:“沐白,最近是否活儿太重?”

李沐白一脸茫然地摇头。

她再问,“那为何你最近愈发消瘦?”

李沐白却脸色一红。“没、没。”

唐雪晴微微皱眉。

李沐白有些结巴地说。“可……可能是最近吃得比较少。”

唐雪晴点点头,沉思了好一会,走去问了李伯同样的问题。

李伯神色微冷,看了看她。答道。“这恐怕得问笑笑姑娘你自己了。”

唐雪晴依旧不解。她应了声,转身走进李景隆的帐篷。

李景隆正在书案前全神贯注地看着一轴书卷,连她进来也未曾发觉。她垂眼瞄了瞄。是史书。

她略微有些惊讶,却不露于神色。

此时,李景隆已收好书卷,淡淡问道,“作甚?”

唐雪晴道,“没什么。”但心底却有些好奇,她问道,“你喜欢看史书?”

李景隆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不。只是对有些皇家历史甚是好奇。”

唐雪晴闻言,点了点头。

李景隆见唐雪晴许久未曾出声,挑眉道,“量你一介女流,也定然不知宫廷之事。”微微一顿,他的眸色加深,似有万般玩味在里头。“若有机会,定要仔细研究研究,特别是大夏朝近年来的事情。”

唐雪晴默不作声,随后才想起自己找他的缘由。

不知为何,到了李景隆此处,她却不愿问得那般直接了。她唯好不经意地说道,“最近,你似乎瘦了些。”

李景隆摸了摸自己的脸,神色古怪,“有吗?”

唐雪晴走前了几步,略微低下了身子,注视着他。最后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有。”

李景隆一听,倒是很认真地沉吟了会,才答道,“大概是最近少喝了些酒。”

唐雪晴开始沉思起来。

李景隆挑了挑眉,一双丹凤眼似有波光流转,“什么时候你开始关心起我来了?”

唐雪晴却是睁大了眼睛,反问道,“有吗?”

“没有吗?”

唐雪晴想了想,最后道,“哦,那就有吧。”

李景隆一愣,恍惚了一下,只觉有些奇妙的情绪在心中莫名地飘动。缓过神来,唐雪晴的身影已然不见了。

实则,是唐雪晴想通了。她终于明白为何她觉得他们有些不妥。原是他们本是拮据,却把他们该吃的那份分给了她,于是便日益消瘦。

唐雪晴有些良心不安,只觉心中有愧。

于是,她便策马到了百里之外的一个小镇里当了她的孔雀开屏玉簪,而后买了些酒食。

直到戌时,才回到了草原。

夜色似水,炎热如七月,草原的夜晚依旧凉爽。

李景隆穿着一件极其朴素的衣袍,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闭着双眼,似在打瞌。蓦地,他耳朵一动,眼睛睁也不睁,幽幽地道了一句。

“去哪儿了?”

唐雪晴刚放好马匹,轻挪着步子,在李景隆身边蹲了下来。

她眨眨眼不说话,却将腰间挂着的一坛酒拔开了塞子。

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顿时飘散开来。

李景隆猛地从草地上坐起,一双俊目见着唐雪晴手中的酒坛时,眸色立即一深,他道,“醉花音。”

唐雪晴点头,“正是。”

他面色一喜,不由分说,一把拿过酒坛,仰头就是一大口。

酒进口,再入肠,化作无数香醇。

李景隆一脸意犹未尽,刚想喝多口,酒坛却被唐雪晴夺了过去。

唐雪晴煞有其事地道,“要留点给沐白和李伯。”

李景隆眼睛一眯,十分轻易就夺回了酒坛,咕噜咕噜地一头仰尽后,他挑高着眉,面上似有得意之色。

唐雪晴咋舌。怎……怎么这人如此赖皮?

“无聊。”她轻吐二字。随后起身,准备走去李伯和沐白的帐篷。好在她还留了些给他们。

怎知李景隆却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眯着眼睛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醉花音,徐州璃镇的醉香阁的招牌酒,一两银子一坛。

据他所知,笑笑身上分无一文。

唐雪晴有些生疼,她皱了皱眉,轻描淡写了一句。

“我当了我的发簪。”

李景隆神色一紧,目光立即锁在她的发髻上。果真比平日少了些东西。他脸色微沉。“哪家当铺?”

唐雪晴抿唇,“忘了。”

李景隆松手,转而扣住她的腰肢。他离她很近,鼻尖几乎能碰触到她的额头。只听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笑笑。你给我记住。本世子还没落魄到要一个女人去当她的东西!”

……

草原上的夜晚。蚊子特多特扰人,咬了人后,偏要在人的耳边嗡嗡嗡地叫个不停。仿佛在耀武扬威似的。

唐雪晴往常睡得早,也没什么察觉。

可是今日,耳边蚊子嗡嗡叫,她辗转反侧,硬是睡不着。

一闭眼,就浮现李景隆怒气腾腾的样子。一睁眼,脑子里依旧是李景隆。

她只觉心中有几分烦躁,比耳边的蚊子还要恼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雪晴的背部流了好些汗,如今**的黏着衣裳,煞是不舒服。她起身,披了件外衣,轻手轻脚地牵来一匹马,跑向碧草河。

碧草河周围的草长得很高,足有一人高,如若不是李伯带她来这里,她恐怕是难以发现,这草原上竟有条如此清澈的小河。

唐雪晴望了望四周,发现无人时,才放下褪去衣裳,缓缓地步入小河中。清亮的河水碰触到肌肤时,唐雪晴呼了一口气,心里的几分烦躁顿时去了一分。

草原上很安静,碧草河也很宁静,唯有月色洋洋洒下,似添了层见不着的神秘和朦胧。

蓦地,碧草河的几里外响起了两道极轻的脚步声。

唐雪晴并未听到。

“世子,据探子回报,怀柔大王纳了一位异国美人。如今,沉迷于美色,已多日未上过早朝。怀柔老将军多禄和穆而善纷纷进谏,皆被阿颜千律罚闭门思过。”

李景隆微微沉吟,道:“多禄有一兵符,能号令汴京禁军七万。穆而善,听闻足智多谋,是怀柔的智多星,若是能先除去这二人,怀柔不足为惧。真没想到,这阿颜千律自从当上了怀柔大王,竟然堕落的如此之快。”

暗影接着道,“那世子的意思是?”

“明日你把本世子的密信送至汴京,再让韩相亲自送上多府和穆府。三日之内,如若他们未去丞相府,你再让程中去走动走动。”他顿了顿,李景隆似想到了什么,好一会才说道,“多禄较为顽固,更是怀柔多年的老将军,不是能够容易打动的。”

“世子,可是要让他们内部瓦解?”

李景点点头,“如今隆科隆觉的大军已经离开汴京,阿颜莫耶又不知所终,就阿颜千律如今的状态,应该是比较容易得。”

“世子好谋略,只是……”暗影欲言又止。

“何事?”

暗影忍了忍,还是说道,“世子,您在草原训兵已有两月有余,王爷想您的紧。”

李景隆微微一笑,说道,“抽空我会回去的。”

“是,世子。”

夜风吹起,李景隆微微仰头,倏然发现不远处的一棵小树下栓着一匹黑色的马,如若不是月光从云朵里出来了,他定发现不了。

他扬扬手,压低了声音。

“暗影,你先行退下。”

待暗影离开后,李景隆走到了那匹马身前,观察了好一会,才确定是从自己帐篷里的马匹。

略微沉吟了会,他迈开步子向碧草河走去。

月色清朗,倒映在碧草河里的月光也十分明亮。

李景隆拨开了人高的草丛,映入眼里的便是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和浸在河里的白似美玉的雪背。

唐雪晴听到声响时,下意识地潜进了河里。

恰好此时。来了阵风,月亮悄悄地躲进了云朵后。顿时,整个天地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唐雪晴趁机游到河边,刚拿过岸上的衣裳准备穿上时,却被一只手大力地扣住了手腕。

黑夜中,只听一道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

“半夜偷溜出来的鱼儿,可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