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既定的行程,淳庆帝原本只能待到第二天上午就要启程,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淳庆帝把原本只准备待一天的打算扩展到了三天,住宿起居自然有人安排,倒是不用玉璧他们操心。倒是谢春江这个乱入的家伙,让人很是替他操了几分闲心,偏偏他本人半点察觉不到。

至于淳庆帝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那只能用奇迹两个字来形容。

而且,淳庆帝还喝茶喝舒坦了,加上淳庆帝还没登基前就常年在江南打转,对江南自然是熟悉而喜欢的。一连待三天,每天淳庆帝都乐呵呵地像个邻家翁一样出门,要么跟街市上的普通老头老太太说说话,要么找年轻的士子们聊聊时事,要不就在杏花楼里看着谢春江怎么作死他自己。

“陛下,有何吩咐?”苏德盛见淳庆帝冲他看了一眼,就连忙躬身上前相问。

“安排下去,下午启程。”再喜欢江南,也不能待一辈子,谁让他是一国之君,而非一家之主。

“是。”苏德盛应一声连忙退出去安排。

玉璧在一边老老实实沏茶,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说,她觉得这几天谢春江已经把淳庆帝惹得足够了,她才不会去做扎破气球的那根针,她又不作死。

可她不开口,淳庆帝让她开口:“玉璧丫头,谢春江此人,你认识得更深,你看此人如何?”

这个问题么,玉璧想了想,说道:“回陛下。谢东主是个急公好义之人,虽是个文士,倒也不酸腐,豪气爽阔。总让人觉得是个可以相交的。到吴州以来,谢东主也帮了不少忙,每每相请但凡他能办到。从不会推辞。”

听着玉璧的话,淳庆帝微微点点头说:“那也就是说,人品文章都还不错?”

把沏好的茶递到淳庆帝面前,玉璧以为淳庆帝是想通过她的话,来确定谢春江这段时间说的话可信不可信。想想谢春江最近的言论很大胆,她觉得怎么说也得算朋友,该替谢春江遮掩遮掩:“是。文章我不懂,庆之说好那便是好。至于人品,旁的不说,是个与言能有信,语能成证的。这样的人总能使人信任。至于其他,虽是举人,平日里倒也不摆架子,哪怕是个卖菜的挑了担子经过,他也能让人先一步行,从不藉自己的身份而骄横无据。”

她的话说完,淳庆帝居然给她来一句:“这一点,子云比他强。”

瞅着淳庆帝那颇觉得满足与得意的神色,玉璧觉得淳庆帝完全是在告诉她:“丫头。你要知足,朕这么好的臣子说给你就给你了,要懂得珍惜。”

“是,只是陛下,子云出身诗礼之第,门阀之家。谢东主却出身市井,家中长辈皆经商,他能成为现在这样的人,完全是自己的选择,而不是任何人的督促。”玉璧替萧庆之反击了一记,萧庆之就是被淳庆帝逼成这样的,如果按着他自己长,可能会比现在差上半截,可是会更舒心快乐。

当然,玉璧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得了萧庆之这被教导得不许长歪的,已经占了便宜吧,还要卖乖。

但是,很奇特的是,淳庆帝居然没反驳,而是顺着她的话点头说:“倒也是这么一说。”

这态度一出,玉璧除了能感叹谢春江运气逆天之外,什么想法都没有了,然后玉璧又记起自己送了茶叶进宫,于是顺嘴一问:“陛下,送进京的湖山茶您可尝过了?”

“还成。”淳庆帝用很简单的两个字打发了她,这可不像是往常的淳庆帝。

仔细看了看,玉璧总觉得这几天淳庆帝都有点魂不守舍的味道,像是遇上了什么让他摇摆不定的事情。而且从淳庆帝的言行举止间,玉璧能感受得到,淳庆帝情绪中带着很轻微的感伤,如果不是这几天基本在淳庆帝跟前侍候茶水,她压根看不出来。

只是,为什么呢?问题的答案,玉璧一时间也想不到,等淳庆帝走了再慢慢寻思呗。

其实,淳庆帝这回来之前,原本有把玉璧领回京里去的想法,大不了早点把萧庆之也调回京师。但是出了谢春江这个奇葩后,淳庆帝就明显没这心思了,也不知道是在琢磨谢春江说的江南官场贪腐,还是在琢磨谢春江这个人。

“先生,侯夫人。”奇葩来了,连说都不用说,他比曹操速度还要快。

“谢东主。”玉璧看见谢春江,只希望这位别招惹淳庆帝了,到时候城门失火,她这做池鱼的也得跟着遭殃。

好在谢春江挺争气,一听说淳庆帝要走,他还挺感慨,说:“晚辈便是跟家父也没能如先生一般彻谈,虽与先生相谈不过三日,却似已认识了许多年一般。于晚辈内心,只觉得先生仿如一位多年不见的长辈一般,却不知先生家在京城何处,将来晚辈若是去京城,也好有个地方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