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在乎,所以才会恐惧。

生萧桓那天,玉璧只知道自己的感受,虽然知道萧庆之担忧自己,但从来没有想过,因为难产会让萧庆之打从心底里恐惧不安。幽幽一叹,她伸手拂过萧庆之的眉心,然后十分自然地印上温软的唇:“不要担心,第一次才会这样,阿娘生我哥的时候难产,生我的时候很顺利。而且医官把我的身体调理得很好,你又不是没听医官说,我现在还是上山能打虎,下河能捉鳖的好身板。”

“隔三岔五头疼,连冷风都吹不得,一变天就要犯晕这要叫好身板?玉璧,我们……”萧庆之想说不要这个孩子,可孩子如果已经存在,他也狠不下这个心。这是他们的孩子啊,再多几个都不嫌多,他怎么不喜欢孩子,只是想到玉璧要受那样的折磨,他宁愿只有萧桓这么一个儿子就好。

如果玉璧早告诉他,他甚至宁愿不要孩子,在这世上,如今陪在他身边的还有谁呢,不只有玉璧这个温暖的丫头。如果她再离开,对他来说纵生也与死无异。

也许,在这件事上,他是过于小儿女,过于温情脉脉。但是一个人长时间独自在这世间行走,忽然有个人站到身边,坚定地挽着手说“我会跟你在一起,一辈子走下去,直到尽头”。这之后,他身边就再也不能缺少这个人,只有玉璧在他身边,他才觉得人世是圆满的,生活还是可以去追求的。

轻轻柔柔地抱住萧庆之,玉璧发现萧庆之瘦了,本来就挺瘦削的身子,一摸下去几乎全是骨头。从前还可以说一句精悍,但现在却是瘦得不成样子了:“庆之,这几个月你太忙了,心也太浮躁。我已经好了,医官连药都不让我再喝了,头疼已经很久都没犯了,更别说犯晕。庆之,我们还有健健康康几十年,不会就此止步的。”

回抱着怀里软软的身子,玉璧产后倒没怎么瘦下来,她从前瘦得一把排骨,现在身上有肉了,抱着像面团子一般:“玉璧,只有你和桓儿了,谁也不许少。”

“那是,你不敢死,当我敢随便死啊!我要死了,会有别的女人来住我的房子,睡我的男人,打我的儿子,这样的事儿死都不能干,不死就更不能干了。”玉璧赶紧把这氛围给扭转来,否则俩人一块抱团,反而会心情更低落。这时候,要鼓舞士气,不管萧庆之要去做什么,他不能先弱了声势。

被她一打岔,那点沉沉郁郁的氛围就这么被敲碎成粉末,萧庆之拍拍她的背,闷声笑道:“什么破话,不许瞎说。”

“爷,夫人,医官已经到了。”桑儿在门外喊道。

医官请进来,玉璧手腕一抬放在脉枕上,萧庆之站在旁边,就算是被安抚过了,萧庆之浑身上下还是绷得紧紧的。哪怕没危险,只要一想起玉璧生萧桓时的情形,萧庆之就得死死忍住才能不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躁。

灯烛之下,医官问了几句玉璧最近的生活习惯,饮食和起居。好半晌后,医官才在萧庆之几欲暴走的状态下,悠悠然地开口:“恭喜萧大人、萧夫人,快两个月了。好好将养着,夫人上回难产,身子调养得已经很不错了,安胎药倒是不必用,静养着吧。吃食上注意着些,胎不稳的时候多躺少动少操心。”

这仿佛像是宣判了一样,萧庆之既欢喜又担心,这回倒没失了神,而是向医官道谢,又给医官递了喜钱,然后才让桑儿送医官出门。倒是玉璧,虽然说有点准备,可医官一确定了,她还有些糊里糊涂:“真的又怀上了啊!”

瞧这苦脸,刚才还欢欢喜喜说着孩子的事,这会儿就成这样了:“怎么了,刚才不还挺乐呵。”

“我确实挺高兴有孩子,可这节骨眼上,是不是不太是时候。”玉璧咬着下唇,一下没注意,差点咬破了,低呼一声揉了揉嘴唇,双看向萧庆之说道:“我要生女儿。”

“行行行,你哪怕生块石头,也是我的掌上明珠。”萧庆之心想,女儿好,萧桓没生前他就想过可能是女儿,结果生下来是个到如今活蹦乱跳爱折腾的儿子。

“现在说有什么用,又改不了,该是儿子就是儿子,该是女儿就是女儿。不过这倒不用请病假了,这孩子来得及时,休产假,暂时先定下休到孩子满百日再说。”这孩子真是给爸妈省心来的,正要找借口,这多么光明正大一借口。

第二天,萧庆之进宫去给玉璧递假条子,淳庆帝就招他过去顺嘴问了一句,遂喜道:“好事,这是好事,让这丫头好好歇着。”

萧庆之颔首,正待要告退的时候,忽然有个小太监从外边闪身进来,跪在御案行礼。淳庆帝挥手让那小太监起身,看了眼道:“是东宫的吧。”

那小太监恭敬地道:“回陛下,小的是东宫小立子。皇长孙殿下有恙,太医院院判已领了诸位医官前去东宫,太子殿下让小的来禀报一声。皇长孙殿下今儿一早起身身子就是烫的,召医官诊治,却不料药还没煎得,皇长孙殿下病情有变……”

不待小太监说完,淳庆帝就站起身来:“太医院的医官都过去了?”

“回陛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