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桓生于初冬,玉璧和萧庆之的第二个儿子生于初夏,这一胎倒真是平稳安然,萧庆之在产房外还没来得及着急上火,里边孩子就吭哧吭哧地生出来了。为此,萧庆之抹了一把虚汗,正想着赶紧抱儿子的时候,忽然被身边的人给拽了拽袖子。

“子云,你看。”大舅哥陈玉给指了指天空,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

萧庆之想要说我没工夫看天气,但不经意地瞥一眼却愣在当场,只见半天中飘着一抹染透了夕阳余光的云彩,却呈金色光华,暖暖的金芒笼罩了整个院子。如果放在平时,可以轻飘飘的一句天有异象呈祥就可以打发过去,偏偏是在孩子出生的时候,这意味着会有许许多多的流言传出来。

如今屋院外有什么人,不用细琢磨都知道,只怕这异象上一刻刚显现,下一刻就会被送到天子案头。萧庆之皱眉收回视线,脑子里也有些乱,这样的异样放在别人家是好事,放在自家却未必是福,尤其是对儿子来说,更加不是福分,要是个女儿就好了……

偏偏还是个儿子!

“唉呀呀,这可怎么说,恭喜萧大人,天降祥瑞,小公子将来必定是天纵之姿大福大贵。”产婆把孩子抱给萧庆之,口中不住地说着好话,要说产婆也见过不少生孩子有祥瑞的,但绝没见过这样的金色云彩,似乎空气中还飘着如瑶花芝草般的香气,令人闻之欲醉。

抱着怀里的小儿子,萧庆之心里既满足又柔软,自己的儿子哪能不喜欢,只是这“祥瑞”太招人眼了:“什么祥瑞,近几日天好,前几天不是还有人见了七彩祥云嘛,那才是祥瑞,这不过是一朵普通的云彩罢了。莫说什么祥瑞。孩子最是见不得这些,万一是个福份不足的,随了反而不妥。”

产婆一怔,连忙道:“是是是,瞧我这张嘴,小公子出身摆在这儿。哪需要靠什么祥瑞。”

打发了银钱把产婆和医官送走,萧庆之又从陈氏夫妇那儿把孩子抱了来,这才进屋去看玉璧。这回玉璧果然要比上回好得多,生产完气色也是极好的,正歪在那儿喝着小米粥。见萧庆之进来。她也不急着看孩子,只问了句:“那祥瑞怎么回事?”

“一块偌大的云彩,颜色稀罕点罢了。金芒闪闪的。没事,我派人去打点一下,这祥瑞的事不让乱传也就是了。”萧庆之刚才进来前就打发了俭书出去做安排,祥瑞放在谁家都行,绝对不能落在自家儿子身上。

金光……玉璧没说话,喝完小米粥接过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胎养得比较好的缘故,孩子看着个头不大。可皮肤看起来十分光洁,比起萧桓那个小毛桃子,这个看起来怎么都要更干净一些:“祥瑞不祥瑞的不管它。守好门户莫去管他们,东宫不是传了消息说太子妃又有了身孕吗,回头会有更大的祥瑞的。”

这种祥瑞。想造出来还不容易,玉璧到底是现代人,造个把祥瑞还真不难。天象她控制不了,但地里长出些什么,她还真有主意。只要对儿子有伤害的,她都会扼杀在摇篮里。

她这一提,萧庆之也回过神来了,一笑道:“你就是主意多,行了,这事交给我,你好好养身子。”

宫里头,淳庆帝接来呈报,半晌没能回过神来,看了看用朱笔题了个字“枢”。题完字后,淳庆帝看着这个朱砂作墨写成的“枢”字,好半晌才叹一声说:“祥瑞不祥瑞的,朕从来不看重,但你若真是个得天独厚的,就自己来争取。争来是命,争不来还是命。”

枢者,天枢,北斗第一星。

这一回,淳庆帝没有召萧庆之来宫中觐见,而是让人把这个字送到萧庆之手里,萧庆之接到这个字,又是一声苦笑。果然,淳庆帝还是被祥瑞给影响了,桓还好,毕竟只是梁柱,但枢字不同。

“陛下,枢不仅可以指天枢,前朝时也曾作国家与天子之位的代称。”萧庆之叹了口气,他决定大胆地作一回主,把这个字忽略过去。淳庆帝用蜡封的小竹筒装来的绢帛,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或许也是要他来选择用不用这个字,他当然不能用这个字给儿子作名字。

总算觉得自己能做一回主的萧庆之立马研墨琢磨,最后用浓墨写下一个风骨嶙峋的“桢”字:“萧桢,桢者,良材也,可为梁柱。”

最后选好了名字,再往宫里一送,萧庆之只当自己没见过那个御笔题朱的“枢”字。名字确实是个好名字,可淳庆帝所赋予的涵义萧庆之怕自己的儿子担不起,他也不希望儿子去担。

淳庆帝和顾弘承看到最终选定的名字,心里各自有计较,淳庆帝多少有点失望,但这也说明自己这个儿子是真的无心大位,而且对他所处的位置看得很清楚。顾弘承则有些羡慕又有些不是滋味:“北斗第一星还有不愿,只取良材,子云,你在表达你的不屑为之啊!现在外边都传,我福缘太克,难成机枢,父皇把这个字写给你,未尝不是在提醒我,要把持住,否则将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