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醉桥略微蹙眉。

这少年服色与长居与此西廷人无异,只□那匹马头小颈挺,背腰平直,四肢坚实强健,毛色闪亮如油,一望便知是万中挑一千里宝马,连那副辔头也是乌金所打,纹路细致异常,寻常人哪里用得起?这样一个少年,突然冒出来对自己公然挑衅,且听他方才言中之意,似乎对自己很是了解。虽不知他背后意图到底是什么,只必定不怀善意。若不震住他,只怕胡搅蛮缠起来就没完了。主意打定,便道:“你倒是说说,如何比试?”

“既是射锣,自然比射箭。”那少年立刻道。

谢醉桥是行家,见他方才射出那一箭,力道准头都是上佳,便晓得这少年也精于此道,想来对自己箭术颇为自负,笑道:“悉听尊便。”

围观之人见州牧大人要与这少年比射箭,都兴奋起来,睁大了眼瞧着。很有士兵取了箭靶,立于五十步外空地之上,约定各射三箭,愈中红心者,胜出。

谢醉桥望着那少年,笑道:“小兄弟年纪比我小,这第一箭当由你发。”

少年哼了一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取下臂上挽弓,站定位置,引弓而发,只听咻一声,羽箭破空而出,钉入了箭靶之上。

“红心正中!”

司官大声报告。

少年扬眉,望向了谢醉桥。

谢醉桥微微一笑,也搭弓射出。

“红心正中。两箭并头,不分胜负!”

司官又叫道。

第二箭,箭靶众人惊叹声中被挪到了百步之外。仍是那少年先射。他箭法果然了得,这样远距离,仍是一矢中正红心。边上已经有了喝彩之声。

谢静竹只见这少年竟真有两把刷子,一时又有些担心起来,睁大了眼盯着,唯恐一眨眼便错过了。见那少年射完了第二箭,转头过来仿似看了自己一眼,心中讨厌他,眼风也没扫一下,只望着自己哥哥。

谢醉桥抽出第二箭,挽弓瞄准,倏然松手,羽箭如闪电般破空而去,到了箭靶之前,竟直直插入箭靶上先前那箭箭尾。清脆哔波声中,将那只箭杆从中剖开,直至钉入箭靶之中。那少年先前射出羽箭,箭杆已经一分为二,虽还钉靶上,箭尾却已经无力地垂了下来。

这河西边地,虽几乎人人能射箭,但何尝见过这样精妙箭法?此起彼伏喝彩声不断。

“爹爹棒了!”

距离有些远了,芝儿和阿祉看不清楚,只听到旁人喝彩,也晓得这一箭必定是自己父亲赢了,跟着跳了起来,扯着嗓子大呼小叫。

那少年有些惊讶,怔了片刻,不服道:“还剩一箭。箭靶太近,这回挪到两百步外!”

谢醉桥微微笑道:“有何不可?”

两百步外箭靶,小得已经有些看不清了。一片寂静声中,那少年再次引弓搭箭。

射箭忌讳心浮气躁。谢醉桥见这少年方才明明有些恼羞了,只此时手一搭弓,却立刻屏息敛神,神情肃穆,极有大家风范,必定出自名师。也不再怠慢,待他射出箭后,自己亦瞄准,搭弓发箭。

精彩绝伦一幕发生了。

前头那箭要射中靶心之时,那支后发之箭如长了眼睛般地呜呜而来,竟赶上了前发之箭,凌空再次射剖开了箭杆。少年那羽箭还未到达靶心,空中便一分为二,如折翅之鸟,戛然掉落地,而那后发之箭并未停顿,径直钉入了箭靶之上,箭尾颤巍巍抖个不停。

这样双箭空中追赶、剖箭入靶,需要何等臂力和准头才能做到!真当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

一阵静默之后,草场里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如雷般喝彩。那少年做梦也没想谢醉桥竟会有这等神技,只怕自己师傅也无这功力,一时呆若木鸡,怔怔立着不动,手上弓无力地垂了下来。

谢醉桥神色如常地收了自己弓,也不看那少年,只是接过方才那副弓,朝木架上大锣射出了铁箭,“当”,一声金鼓相撞清越吟啸声中,醒悟了过来礼官忙大声宣道:“天神节会开锣!”

熙熙攘攘喧闹声中,明瑜望着谢醉桥朝自己走来,笑着站了起来。

“爹!爹!”

欢喜得已经不行芝儿和阿祉飞奔了过去,眼中满是崇拜小星星,被谢醉桥一手抱了一个。

“阿瑜,我前些时候无意发现个好地方,等今日得空了,带你过去看下。”

他低头到她耳畔,飞地低声说道。

明瑜笑着点头。

谢醉桥左右各亲了下一双儿女,放地上,招手叫高崚过来,低声道:“方才那少年来历可疑,我怀疑与西廷王室有干系,你派人盯着些他。”

高崚点头,迅速离去。

哥哥大获全胜,谢静竹心中得意,见那少年还低头立那里一动不动,懒再看他,哼了一声,牵了芝儿和阿祉手。忽然见那少年抬头,朝自己看了过来,竟露齿森森一笑,吓了一跳,急忙扭头。日头顶上照得火辣,她却觉得后背仿似生出了丝凉气,被这人看得浑身透着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