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利福尼亚圣弗朗西斯科港,是一处深水良港,气候宜人,风景秀丽,若是改造改造,就是一个休闲度假的好去处。

安妮塔号已经靠岸度假了足足半年了,斯托克顿将军带着大部分的海军舰艇去墨西哥打秋风去了,独独把安妮塔号留在了这里,所谓镇场子,其实这都是多虑了,远处的太平洋显得那么地太平,墨西哥甚至没有成建制的海军,而加拿大方面,几艘英国蚊子船都是在加拿大沿海巡航,在安妮塔巡航舰面前不够看,而太平洋的那一边,据船长所知,还没有哪个国家敢横渡过来挑衅。所以现在根本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加州海岸线的存在。

水手和海员们一个个吃的白胖白胖的,除了必要的操练、清洗甲板,绝大多数人都懒洋洋地靠在船舷上,看着下面忙碌的难民们。

这些人的到来让原本安静如坟墓的圣弗朗西斯科港热闹了起来,而马里兰则抓到了这些宝贵的素材,开始在甲板上给这些形形色色的难民们拍照。

由于难民的到来,使得北汊区的港口成为了三藩市或者整个加利福尼亚最热闹的地方,萨特堡、尤巴、圣荷西、洛杉矶的商人们把各自的货物全都搬到了北汊来,为了赚取难民手中那可怜的一里亚尔,他们无所不用其极,把自家挤压的非生活必需品带过来,吹嘘地天上罕见地上少有,能捞一笔是一笔。

甚至勾连上本地的传教士,大肆宣传歪理邪,买十字架送商品,记住,你买的是十字架,是圣物,我的商品只是添头,但私底下,你有本事把钱全捐给教堂啊!

“嘿,看那儿,印第安庄园主。”

伙伴儿们扶着船舷相互调侃着,有人指了指西头,马里兰从镜头后面探出头来,特立独行的印第安庄园主是一个更难得的素材,那个庄园主,行事中有着一股比白人还要文明的味道,善于察言观色的马里兰虽然和他没有上几句话,但是他能够感觉得到,他的内心是骄傲的,而且对白人的事物并不新鲜,就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本该如此一般。

听他来自大不列颠,还是一名学者,想来肯定是见过大世面的,可能对美利坚跟着英吉利照猫画虎的生搬硬套早就看的乏味了吧?

远处走来的黄厉步伐很规正,每步不会超过50公分的间隔,他真是一步步从庄园走来的,想要看看北汊区的变化。

他穿着马甲和黑礼服,戴着别了三根羽毛的黑色礼帽,杵着文明杖从港口的西侧缓缓走来,烟斗叼在嘴里,看着眼前脏乱不堪的港口难民营,难民却并没有难民的自觉,他们努力地在这些简陋的棚屋内求活,而他们的生产能力和商业思维实在是让人感到惊讶。

“美国国旗、法国国旗、普鲁士国旗、英国国旗、西班牙国旗、墨西哥国旗,来吧,先生们,女士们,来一个国旗吧,只要5美分,这是缅怀你们故乡的最好礼物!”

一个穿着黄色西服的白人全身上下都插满了各种各样的袖珍国旗,正在极力向周围推着独轮车运输渣土的难民推销,他在黄厉的耳边喊了几声,大抵发现这位衣着光鲜的先生并没有购买的意思,便继续向着潜在的难民顾客们走去。

“来一个墨西哥国旗吧,纪念你们即将逝去的国家。”

推着渣土的难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继续****的活,那个商人完全不在意周围敌视的目光,反正都是一群亡国奴,还敢呲牙咧嘴,信不信我喊一声那些警员们就把你们给抓起来?

他继续向下一个经过的人售卖他的国旗,丝毫不顾及他正在伤害着难民们的感情和人格尊严。

“在这儿换钱吧,需要美元吗?”

有人捏着一把白钞在大街上喊着,面值很,但同样无人问津。

“别去银行,我可以给你们较优惠的汇率,看看吧,这可是美元,你们如果想要成为一名美国人,就要使用美国的钱币。”

“买地图,加州地区,有了这份地图,你们将畅通无阻!”

“看看这些鞋子,嗨,先生,你应该换一双鞋子了,站在泥浆四溅的烂泥地里工作了一天,你应该换一双让你穿起来更舒服的鞋子。”

还有用木架子着各色帽子在人群中穿梭的帽商,占了街中心摆开摊卖瓶瓶罐罐的铜商,名目繁多,一应俱全。

“有木匠吗?来三个木匠!”

远方的大工地时不时地会跑过来一个孩儿,他手里捏着工地上开出的用工证明,他可比那些商人受欢迎多了,难民们一见到他就要围拢过去,争取这得之不易的工作机会,孩手中的用工证明飞快地以每张15美分的仲介价格抢光,接着又钻回工地中,来来回回,赚的开心,乐此不疲。

在难民营里,虽然有帕特里克的储备粮保证他们不会饿死,但想要翻身摆脱最下等人的身份,那可真是太难了,在美利坚,你有钱就是大爷,没钱你什么都不是。

“嘿,先生,你是印第安人吗?需要工作吗?需要住处吗?我能带你去见爵士,如果你是印第安人,这里的人可不太欢迎你,没有爵士的帮助,你什么也得不到!只要给我美分,我会带你去见爵士,他可是货真价实的英格兰爵士,美分,想想吧,先生,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一个冒失的孩儿窜到了黄厉身旁,他张嘴就跟开机关枪一样复述了一遍他烂熟于胸的台词,等到他叽里呱啦完后才好好地打量了一下被他攥住手臂的黄厉,对方身上的服饰和满面红光的脸色,还有那根镶金的文明杖,让他意识到自己找错对象了。

这哪里是穷困潦倒的印第安人啊,简直就是土豪标配版好吧。

“哦,对不起先生。”

孩儿红着脸想要跑掉,这种土豪若是当街用文明棍抽他,警察都不会管的,谁叫自己是身份最低贱的难民呢。

“等等!”

黄厉叫住了孩儿,伸手摸了摸马甲的口袋,掏出一枚10美分的银币递了过去。

“带我去见兰道尔爵士,我是他的老朋友。”

“先生,如果你真的是爵士的朋友,那我不能收。”

孩儿眼中冒出精光,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他穿着一套裁剪得体的号西服,戴着一灰色的帽子,无论从做工还是面料来看,都只是廉价的地摊货,但他那面有菜色的卖相却还是配不上这套廉价货,终日为了三餐奔波的难民家庭谁会舍得花闲钱去买这种西服,看风格倒像是兰道尔从大不列颠带过来的赝品。

“拿着吧,我不会告诉兰道尔的。”

孩儿咽了口唾沫,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收下银币。

看看眼下乱糟糟的港口就知道,好多人都活不起了,这里是美国,人们可没有那么多丰富多余的同情心,,即便是孩儿,也知道美元比什么都坚挺,比什么都实在,好像没有美元解决不了的事情。

孩儿带着黄厉朝着兰道尔的酒吧走去,酒吧的名字果然是兰道尔恶搞的,不过变成了“醉鬼天堂”,也许是听了伊芙丽的建议吧,放弃了他缅怀家乡又不切实际的想法,就这么直白地表明酒吧的功能,反而使得这里的生意非常红火。

黄厉还没进门就听见了里面嘈杂的声音,进门后衣帽间的架子上挂满了帽子和大衣,一股热浪铺面而来,让黄厉也感受到了一种冬日中少有的火热,人可真多啊!

“他在那儿,爵士就坐在他的专座那里。”

孩儿指了指酒吧的角落,黄厉却没有直接过去,衣帽间通往酒吧大厅的过道上站着两个端着威士忌的男人,他们的衣着很潮,不像是老实巴交的农夫,眼神直勾勾地扫视了黄厉一番,顺便亮出了别在腰间的短枪,黄厉冲两个疑似酒吧保镖的伙计抬了抬帽檐,示意自己不是来闹事的,保镖侧过了身子让开通道,任由他杵着文明杖,抽着烟斗朝里面走去。

“加油啊,伙计!”

“加油,揍他的肚子!”

“快,闪开,哦,见鬼,笨蛋!”

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酒馆中央的两个光膀子的壮汉,俩壮汉笨拙地你一拳我一拳地朝对方脑袋上招呼,看起来只不过是场无比拙劣的拳击赛而已,却让这些没有多少娱乐活动的人兴奋地捶胸顿足,不过现场效果挺给力的,两人已经打到互相吐血的地步,光膀子上到处飞溅着对方或者自己的鲜血,却还在那里坚持,坚持,再坚持,直到对方倒下去为止。

黄厉打量着兰道尔的酒吧,中规中矩中又带上了新意,除了中央为了拳击赛刻意空出来的圆形场地,有桌椅板凳,有舞台,有吧台,在角落里还有专门隔出来的台球室,当然台球是木制的,兰道尔还没有奢华到用象牙台球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