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天际已是漫无边沿的黑暗,皇城里白天巍峨庄严耸立着的建筑此刻也被深沉的夜色掩盖,在这个城池的西南角却是灯火辉煌,甚至远远便能听得见娇声软语丝竹弦乐,伴着男子粗犷的嗓门在夜风中飘散。那里正是暗月街。

要说暗月街,却恰恰是皇城一道独特的风景。

这条街上汇集着众多青楼、赌场,甚至有着幕后的杀手交易,如此游走于朝廷底线边沿的暗月街却并没有瓦解于皇室权力中,反而成了当今皇帝默认的一个存在。有人说,暗月街背后的势力连皇帝也动摇不了半分,也有人说,这暗月街其实只是皇帝稳固江山社稷的一颗棋子。总之,暗月街一直以一种特殊的存在屹立不倒,也成了城池里蠢蠢欲动的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好处。

暗月街的青楼用十个手指也数不过来,却也有着优劣之分。好的青楼,纵使是王孙贵族不惜千金一掷,却也不一定能与楼中佳人得见一面。而街角那些梁木歪斜、蛛网厚结的破楼却成了粗鄙汉子常的地方。或许楼中的姑娘已经人老珠黄,眼角的皱纹连厚厚的粉底也遮盖不住,汉子们却也能在此喝喝小酒听听小曲儿,比之家中那爱唠叨的黄脸婆不知好上几倍。

而所有青楼中,尤以“红玉阁”为最,楼中的女子各个天礀国色,那阁中花魁清月更是连当今皇上都盛赞过,只说她“清如莲月,皎皎濯华”。

有一偶然瞧见过阁中女子的汉子,逮住吃饭喝酒的当儿和同桌的人吹嘘起那女子的美貌,如何如何恰似天仙,看到她的人如何如何神魂颠倒。当他唾沫横飞听的众人如痴如醉时,隔壁桌一书生模样的男子冷笑一声,“恐怕你所看见的,不过是一个端茶水的丫头!”

从此,“红玉阁”更是声名大噪,市井传闻那阁中的粗使丫头也貌美如花,比平常妇人不知要美上多少倍,那里便成了多少男人夜夜向往痴念的地方。

此时,“红玉阁”三楼的雅间却分外安静,没有言笑晏晏,也没有轻歌曼舞。

屋内铺着深红的半绒地毯,壁角放置着一对半人高的双耳青花瓷瓶,龛上一个精致的青花缠枝香炉正燃着半指长的熏香,烟雾袅袅绕绕。中间的美人榻上卧着一个衣衫轻薄的女子,却是紧闭双眼,似是在昏睡之中。

镂空雕花的檀木椅上坐着一名黑衣男子,剑眉斜飞,半挑的眼角有一粒朱砂痣,妖艳醴红,唇角微扬,噙着一抹邪肆的笑意,墨黑的长发散落在肩头,衬着有些苍白的脸色,竟透出几分鬼魅之意。

“主子,这颗棋子是不是该弃了。”

地上跪着的女子压低声音,恭敬地开口。

小巧的瓷杯在手中缓缓转动,杯中的琼汁却是没有一丝涟漪。黑衣男子笑了笑,“留着吧,既然她如此‘爱’我,我怎么能不给她机会呢?”

黑衣女子闻言,半垂的视线中闪过一抹鄙夷,“可是主子交给她的任务她没有完成不是吗?”

“那本就是我为了试探她故意让她做的。封国的玉印能调动的也不过是些残兵弱将,我自然没兴趣。不过,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将我滚来。何况,她母妃的身份倒是值得我陪她演演戏,毕竟,再找一个身份地位和她一样的蘣身也难。这一点,便足够她继续为我所用。”顿了顿,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她不是要嫁入凌王府了吗?哼,轩辕凌那只狐狸……如果她能派上用场,轩辕凌那里我的优势就更大一些。”

偷偷抬眼看了看座上的那人,女子有匈疑的开口:“可是,听说轩辕凌并不好女色,她又没什么头脑……”

“哼,只要她进了凌王府,就总会有机会。她的那张脸倒是还有几分用处。”黑衣男子嗤笑一声,右手紧了紧,原本精致的瓷杯瞬间化为碎淖纷扬扬落入绒毯中。“你继续回盯着,我那大哥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草包,在那个男人面前,比我会伪装多了。”

女子恭顺地应答了一声,起身刚要退离房间,却被一个大力拥入怀中。

修长的指尖在微启的红唇间轻轻摩挲,“影,你可怨我?”

女子瞬时绯红了脸,轻轻摇头,“影没有怨主子,主子的命令影都心甘情愿执行。”声音较之前更加娇柔。

话音落下,便换来一个极尽缠绵的热吻,待到女子在怀中气息不稳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影先告退了。”女子平稳呼吸,深情地看了看,转身纵入茫茫夜色中。

黑衣男子收敛起面上的邪魅,眼中却是一片清明。张开手心,一块指甲大小的瓷片静静摊在上面,手指动了动,那瓷片带着疾风飞向美人榻上躺着的女子。

一声低浅的呻吟,榻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坐起身形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房间,不禁有些怔愣。她记得自己进来服侍的时候明明看见椅上坐着一名容貌十分俊美的男子,自己走过正要斟酒,却只觉得睡意袭来,难道自己竟然在服侍客人的时候睡着了?想到这里,心里又是羞愧又是后悔,只觉得那公子容貌上等,待自己又如此温柔,没有好好服侍他真真是错过了一个大好的时机。看了看桌上依旧腾升着白雾的清茶,只得叹息着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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