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国近几个月来,关于皇室变动的消息一直在大街小巷传播着,只是都城中的繁华并不见消减。若要问何时是最喧哗的时候,自然要数夜晚的烟花场所。

夜色明朗,都城的一条巷子中与白日里安静的模样完全相反,巷子中几乎处处都亮着光,欢声笑语伴着丝竹弦乐在空中飘荡。

最里的一间青楼,虽然位置偏僻,却无疑是这一条巷子中生意最为火爆的,楼上楼下皆是笑语盈盈。

几个穿着上等的男子怀里各拥着一个礀容不凡的女子,目光却投向二楼的一间厢房。

其中一个终究按捺不住,开口问道:“那厢房不是平日都不许进的吗?为何刚才有个人进了?”其实那不过是一间普通厢房,与楼中其他厢房并没有太多差别,只是楼中有规定,那厢房是留给特定的人,所以一般人都预定不到。越是这般,却越是引起一些人的猎奇心里,甚至有人抛掷千金,只为了在那厢房坐上一刻,楼中的老鸨却都一一拒绝了,如此一来,众人越发好奇老鸨口中所说的“特定的人”指的是谁。如今一看,那厢房中竟然透着光亮,显然便是所谓“特定的人”来了,众人不甘心之余便想看看那人是谁。有眼尖的人注意到,却不过是一个身形削瘦的男子,面容清秀,举止文雅,倒像是一个文弱书生。

怀中的女子娇笑了一声,“客官来了楼中这么多次,难道还不知道那是我们妈妈的规矩吗?妈妈定下的规矩可是没人敢质疑。”

那问话的人显然被这回答噎了一下。他也知道这楼中不成文的规矩,凡是老鸨定下的规矩,所有人的都必须遵从。而且这老鸨与别的花楼中的老鸨不同,若只是寻常客人来楼中寻欢作乐,很难见上她一面。

想来此时,那厢房中的人虽然看起来十分普通,想来背后的身份定然不简单。

外面的人在心里暗自揣测着,甚至还有人想要借此机会结识一下。

厢房里却与外面气氛完全不同。

吴寒坐在椅上,一只手举着瓷杯,目光中透着几分笑意。

“小苑,这些天楼中可都好?”

“吴大哥不用担心,楼中一切都好。有苏将军罩着,没人敢来挑衅。”回话的女子模样极其柔美俏丽,声音温柔似水,正是楼中的头牌音苑。

吴寒点点头,“我姐姐最近如何?”对于这个特立独行的姐姐,吴寒还是有些说不清的感觉。吴家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家族,说起来,吴家的先祖一直在朗国朝中任职文官,职位虽不大,却也不低于三品,只是到了吴寒父亲一代便没落了。吴寒的父亲并不喜书,背着家里偷偷从商,却又并不擅长经商,在离家的途中遇上了一个女子并爱上了她,却不想那女子是个骗子,将吴寒父亲的所有钱物都骗走了,吴寒父亲因此大病一场,几乎丧命。吴家更是因此而变得门可罗雀,吴寒父亲临终时嘱咐吴寒必定要考取功名,延续吴家几百年的书香门第,而吴寒的姐姐吴雪却因为怨恨父亲,变得离经叛道起来,十四岁便离开家门,说是要江湖上闯荡成为一代女侠,闯荡了几年后,再回到吴家,吴寒才知道她竟成了一座青楼的老鸨,而吴寒也因为预感到了朝中动荡决心弃文从军,后来遇上苏伦,便成了苏伦军中的军师。

吴寒在心里从未怪过这个姐姐,甚至对她有几分愧疚之感。他一直在想,若不是自己不够强大,也不至于让姐姐风餐露宿,从一个享誉闺中的大家闺秀变成人人轻视的江湖女子。只是后来在青楼中见到她时,才知道她这些年虽然苦,却很快乐。如今做了老鸨,更是将她爱钱的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吴寒才刚问完,就听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寒,姐姐知道你担心姐姐,可为何你的脸皮这么薄呢?亲自问姐姐我会更开心的。”

随着声音靠近,一阵刺鼻的香味扑了过来,吴寒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一抬眼,便对上一张满是胭脂水粉浓妆艳抹俗不可耐的脸。

“咳咳,姐,你为何化这般难看的妆?”

吴雪嗔了他一眼,“这不就是老鸨该有的模样吗?我又不卖身,为何要弄得花枝招展招狼。”

吴寒被噎了一下,心想你一个老鸨难道还不是招狼吗?

吴汛了自家弟弟几眼,有猩惜地道:“苏大哥为何没有来?”

吴雪自从离开家门后,染上了许多江湖人才有的风气,说话直爽,也不像一般女子那般扭捏,有时候甚至能混在男人堆里讲几个荤段子,只是偏偏在苏伦面前,却完全收起了她这些习惯,变得十分温婉柔弱,吴寒每次看见她这幅模样都觉得自己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吴雪见吴寒不回答自己,作势打了他几下,“一定是你这小子在苏大哥面前说了我的坏话,以至于他都不来见我了。”

吴寒愣了愣,脑中蓦地闪过一张倾城精致的容颜,以及苏伦黯淡的目光,心里叹息一声,“苏伦在这次战役中受了伤,还在养伤。”

吴雪立时担忧起来,“伤得严重吗?他不是将军吗?怎么打了胜仗反而受了伤?”

“伤势不重,只是那伤好得有些慢,过几天就会恢复了。”难道他要告诉自家姐姐,苏伦之所以受伤是因为皇上吗?这样姐姐定然会伤心。

吴雪一听才松了口气,又笑道:“说起来,这几日竟然有人来楼中打听你的事。你知道他们向谁打听吗?竟然是小苑,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小苑是你相好的意思。”

吴寒被她取笑得有几分尴尬,摸了摸鼻子,侧头便见连音苑的脸色也泛起了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