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襄从门口向内望。

正殿大厅里比起室外的光线,略有些昏暗,四周点了好几个碳盆,浓浓的热气从门口迎出来,却并不能让人感觉温暖,只因和那热气一起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

大厅的主位上,斜斜的坐着那位隔几个月,自己便会见一次的慎王。

本来,他低着头,正看着怀里抱着的人,那是个身量大约十二三岁的女子,背对着人,看不清楚脸面,只一身白色衣裙上,那斑驳的血迹格外醒目。

听见门口轻响,慎王抬头看来,陈襄正好看见他的正脸。

他的五官再是好看,却在那惨白的皮肤映衬下,有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妖魔邪气,何况他此时,嘴里正含着的,是,是一根惨白的——美人手指!

手指似乎还在动,鲜血顺着慎王的嘴角滴下来,也顺着女子雪白的藕臂滴下来,浸染了衣袖,再一点一点的洇到身上……

这,这是在吃人?他真的在吃人?!

陈襄脚打着颤,嘴唇抖了半天,却没有发出一个字来。

反而是慎王爷看见了他,竟然放下了嘴边的美人手指,裂嘴笑着打招呼:“呵呵,陈公公!本王认识你!你又来看本王了?快进来啊,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呀?本王正在吃美人手指呢,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慎王爷惨白的脸不断的笑着,满嘴的鲜血还在流下来,她怀里的人似乎动了动,陈襄好像听见她在说:“求求王爷,不要了,吃了两根了,不要了,求求王爷……”

声音极轻,带着痛苦的颤音,听得陈襄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陈襄赶紧低下头,行着礼,结巴着答道:“多,多谢王爷盛情,咱,咱家不,不好这口……”

慎王爷那满带着鲜血的嘴笑着,吐出血腥味的话语:“咦?难道是卫方勉骗本王?也不是啊,是很好吃啊!陈公公真的不要尝一尝,卫方勉说得对,他真有眼光,这送来的美人手指,是比我府里的椒香手指好吃!嗯……本王还想吃,美人不怕,等本王吃完了你的手指,再吃你的脚趾,再吃……嗯,再吃什么好呢?陈公公,你说,再吃什么好呢?”

“呃……王爷……王爷恕罪,咱家不懂啊,王爷慢慢享用,慢慢享用……咱家这便去帮王爷问问……”

陈襄站在门口,不断地拱着手,只觉得进退两难:唉,四皇子和皇上说,二皇子给慎王送了个女人!我就觉得很奇怪嘛,果然,凡事都要自己看见才行!皇上还不放心,非要自己来看一看,这么多年了,疯癫成这样,对女色一点也不上心的人,还能折腾什么呀!真是!如今似乎愈加疯癫了!

陈襄不动,额头只觉得冒冷汗,那慎王爷却又发话了!

“不急呀,陈公公很久没来看本王了,怎么能不好好招待呢!来人啊,上一盘美人手指!”

慎王爷手里抱着人不放,十分热情的邀请着:“本王重口味一些,喜欢吃生的,想必陈公公不会喜欢,该用午膳了,陈公公难得来,怎好空手而归?吃了再走嘛!”

慎王府的人素来都很听话,这个陈襄很是知道的,他们要是没有马上办到,慎王爷疯癫起来,那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不不不,死路很多条,很可怕啊!陈襄见过很多次了啊!

果然,他正想着要怎么推托,却见一个小厮低着头,微微抖着手,已经捧了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陈襄想不看的,可那托盘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能不看啊。

只一眼,那一个个排得整整齐齐的、尖尖的,白生生的手指,便像伸到了他喉咙口一样,搅得他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的,便要吐出来。

陈襄捂着嘴,使劲地压下那已经到喉咙口的东西,惨白着脸,膝盖一软便跪倒在地,艰难的说着:“王爷恕罪!咱家只是奉皇上口谕,过来看看慎王爷可安好,既然王爷吃,吃的好,那咱家这便回去复旨了!咱家告退!”

说完,也顾不上等慎王说话,爬起来,一把拉了已经看得发呆的小宫人,跌跌撞撞的往外逃走了。

可刚走出门口,却实在忍不住了,“哇”的一口吐出来,只听小宫人尖着嗓子在喊:“师父,师父,您没事吧?”

陈襄的话语无力而仓促:“没事,快,快走!快离开!”

人就这么吓走了,慎王却还抱着怀里的人不撒手,继续把美人手指拿上来,放在嘴里,又想闻又像吃的砸巴了几下。

怀里的人却不干了。

只见那美人儿手不断地缩着,大力挣扎着喊道:“好了!好了!人也走了是吧?你还吃什么啊?放开我!”

卫曦之垂头看着怀里的人,情不自禁的笑着,紧拉起唐七糖的手指,还是一下一下的舔着,似乎真的非常美味。

唐七糖手指痒得不行,正要抬起头说什么,卫曦之却按住她头,满是鲜血的嘴唇却凑到她耳边:“嘘!看戏的又来了!”

果然,外面有人禀报:“启禀王爷,武校尉求见。”

“进来。”卫曦之搂紧唐七糖,还安慰的拍了拍她,扬声向外道。

唐七糖头埋在他怀里,什么也看不见,有点不确定是真是假,可为着那可能的逃跑机会,只好配合着不动,任凭继续一点一点地吮吸着自己的手指。

背后有脚步声传来,有人战战兢兢的回着话:“启禀王爷,陈公公临走时吩咐属下,宫里头要属下去一趟,属下特来请王爷示下。”

卫曦之轻咬了咬唐七糖的小指尖,唐七糖心里暗恨,却也不能不继续合作,按着说好的戏码,发出猫叫春般的呻吟:“嗯……王爷饶命啊!十指连心哪,好痛啊,啊,啊……别吃了啊……”

却听见抱着自己的男人语调冰冷的和人说着话:“嗯,去吧,该说这么,不该说什么,不用本王教你!”

那人十分恭敬的回着话:“是,属下知道。”

屋子安静了,唐七糖头埋在卫曦之身侧,轻声地问着:“可以了吗?好了吗?没人了吗?”

没人回答。

唐七糖只好不动。

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唐七糖耐不住,微微从卫曦之怀里抬起头,小心的左右看了看,没人。

她这才抬头看向卫曦之。

却只见,他正裂着血盆大口对自己笑,那沾染了鲜血的嘴唇裂开来,露出也满是鲜血的拜森森的牙齿,嘴角不断有鲜血滴下来,红白相间里,昏暗的光线里,那笑便十分十分的碜人。

唐七糖一直被卫曦之抱紧了埋头演戏,只听见声音,却没去看他的脸,这会儿乍一看他这样子,吓了一大跳,“啊啊”叫着,从卫曦之身上跳下来,边叫边在大厅里四处乱窜。

卫曦之散漫的靠在主位上,一边舔着嘴角的鲜血,一边笑着看唐七糖在大厅里乱跑,也不去管她,拿起一旁那盆原本要招待陈公公的椒香手指,十分享受的啃起来。

唐七糖惊吓得在厅里绕了几圈,门都是关着的,不管她怎么叫,怎么拍门,也没人给她开门,外面好像没有人似的,她跑得实在累了,趴在一扇门上喘了一会气,才意识过来后面并没有人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