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刚学幻术的时候,师父还曾提过,有些幻术高手,只要与人面对面,便能通过对方的呼吸,神情,动作,即刻知道别人说的话是否真实,可现在,教科书变成了真实存在,唐七糖再不敢大意。

她迅速把自己的所有心思沉下心底,才慢慢抬头说:“夫人,我没撒谎,我自小便会说话,便听得见,夫人这么问,让我怎么回答呢?”

“你今年多大?”

“我上次说了,我二十三了。我没撒谎。我就是长的小。”

车厢里静默良久,能感觉柳细腰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唐七糖许多遍,话语才从面纱后吐出来:“倒是没撒谎。不过还真是奇怪,你看起来最多十四五岁,为什么?吃过什么药吗?”

“药?我没有。我记得是我爸妈,额……我爹娘丢了我的。估摸着家里穷,快饿死了,养不活。”唐七糖想到八子那小个子,赶紧按着八子的话说。

“你还记得你爹娘?他们长什么样?”柳细腰身子忽然前倾过来,眼睛在面纱后闪了闪。

“我其实不想想起他们的,但你非要问,我也只好说了,他们长得,嗯……一个像影星,一个像歌星。”

“影星?是谁?歌星?又是谁?说清楚!”

“就是,就是影星和歌星啊!哎呀夫人,我那时候最多两岁多,你叫我怎么记得清楚,是你非要问,我这不努力想呢吗?你不知道我恨他们吗?”唐七糖真生气啊,可又不敢发作,借机大声抗议起来。

“为人子女,不可说父母不是!你真没教养!”

“额……!”

唐七糖愣住,傻傻的看着眼前看不清面容的女人,这,是自己听错了吗?

我这穿来的,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世界啊,竟碰上些什么人呀?卫曦之那样天天想着吃我的混蛋,常常教导我不可以讲粗话,不许问候人家全家;现在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竟然还教导起我不可说父母的不是?

我的人生导师还真多啊!

唐七糖心里吐槽着,觉得都不会说话了。

可显然柳细腰已经相信了她的话,又换了一个问题:“那你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吗?”

唐七糖不敢不答:“你是说我小时候的家吗?我不记得了,我那么小怎么记得。不过我师父的家才是我家,我自然记得。”

“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姓聂,名六指。”

“他教你什么?”

“他什么都教。”

“很好,没有撒谎。那你会唱戏吗?”

柳细腰这人口调查做的!怎么还问这个?唐七糖不明白什么意思:“啊?什么……戏?”

“你会不会都不要紧?从今日开始你要学会唱戏。”

唐七糖觉得自己懵圈了:“什么意思?”

“无需问。我会让你明白的。”

“……!”

到底什么意思?!唐七糖努力压着自己的心情,却还是满脸疑惑。

然而柳细腰忽然不说话了,手一垂,再一抬,一样物件从唐七糖眼前闪过,迅速吸引了她的目光。

唐七糖只看了一下,便惊诧的心咚咚咚乱跳起来,天哪,自己看见了什么?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还没等唐七糖惊诧完,柳细腰的声音从面纱后低低的传出来,有些沙哑,有些浑厚,如羽毛般轻轻滑过耳际,蛊惑人心:“来,听我的……从今往后,你不想再说话了,不说话了……”

柳细腰话语如呢喃,手中的一条银色链子上,坠着一颗黑色的石头,有节奏的,有规律的晃动在唐七糖的眼前。

唐七糖一息也没时间多想,迅速运用起自己所有的精神力,抵抗着眼前的双重催眠。

马车大力的颠簸着,似乎蚕衣在外面走的路十分不平坦,车里,那黑色石头的晃动频率却十分精准,一点也不受影响的在唐七糖眼前晃荡。

唐七糖心中如遭受着轰炸般的震惊,努力维持着最后的理智与柳细腰的功力抗争,在她觉得将要维持不住地时刻,柳细腰总算一甩手,那枚黑色宝石蓦然不见,唐七糖也乏力的摔倒在车里。

太疲惫了,可是不行,死也要撑着,还不知道这女魔头要做什么呢!

柳细腰这个妖!

想不到,在这异世界里,竟然也有人会催眠之术,还是双重催眠!

师父,救我!

唐七糖匍匐在车里,压在身下的手紧紧攥着,掐着自己的掌心,努力维持最后的清明,耳中听见柳细腰在低声吩咐蚕衣:“先找一处妥当的地方住下,等我处理了这小丫头再说。”却再也支撑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

等再醒来,唐七糖微张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一张青布帐子里,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她警惕的微微动了动手脚,还好,零件都在,不痛不痒。

可是,这安静,却让她皱起眉,不由自主的摸上了自己的头。

在那耳后,以往插金针的地方,硬硬的,长长的,隐隐的疼痛在手的摸索下出现,唐七糖心中的滔天恨意,也瞬间出现。

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果然是她!竟然就是她!

我要杀了她!

当柳细腰问着聋不聋的事情时,唐七糖便隐约觉得,可能自己帮小聋女找到仇人了,而这么快,便被证实了。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地方,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另外的人!

柳细腰,你便是死了的小聋女,活着的我唐七糖的头号大仇人!

唐七糖看了看身边的床铺,估计是在什么客栈里面,她慢慢的躺好,努力让自己调整心绪。也不知道自己这次睡了多久,想不到柳细腰竟然还有这一手,若不是自己来自异世,会些幻术,那自己是不是便被她彻底控制了呢?

所幸如今自己神智清醒,记忆清晰,那,便先和她唱唱戏吧。

唐七糖不敢大意,盖好被子,眼睛紧盯着帐子口,手一点一点地摸索着,将一边耳后的金针慢慢捻上来,阵阵刺痛下,当耳边传来些微人声时,唐七糖松了老大一口气。

帐外果然有人,蚕衣的声音传来:“……黑衣人救走了,他们说好些黑衣人,行踪隐秘,到底救去哪里了,他们也说不清。”

“哼!几个农人能知道什么!该死的丑东西,将我最后的好地方毁了,连个使唤人都没留给我!真该杀了他!”柳细腰的声音一起,唐七糖便紧紧的攥住被子角,牙齿咬得几乎发出声音。

蚕衣又说道:“夫人,与我看,他就算不死也活不久了吧?”

沉默了好一会儿,柳细腰说:“谁知道呢!他就是个千年祸害,火烧也没死,幽冥虫咬或许也咬不死他。”

“夫人,夫人终究,夫人终究留了他性命。”

“不许再提他!最好他已经死了!去看看那小丫头醒了没有,睡了那么久,竟然还没醒?难道是我的幻术太深了些?”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