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府在京郊有三四个庄子,都是老侯爷封侯的时候先帝赏赐的,这兴隆庄便是这几个庄子中最大的一个,当初老侯爷为了方便管理,在兴隆庄建了一栋三进的宅院,闲时常陪着老太太来住上一阵子,也顺带管理一下这周边几个庄子的账目,所以徐老太太也养成了每年过来走一遭的习惯。

后来孙妈妈要回乡荣养,她的祖籍又不在京城,且老家连个亲戚也没有,老太太念她这一生操劳辛苦,就把兴隆这儿的宅子拨给她住了,还把兴隆庄这一处庄子每年的收成也都给了她,因此这儿的佃户奴仆,都是自给自足的。

这庄子光农田就要上千亩,每年的收益已是斐然,又有孙玉娥韩妈妈从中盘剥,孙妈妈的日子过的比徐老太太还要舒坦。

知道老太太要来,孙妈妈特意把平时穿戴的好衣服都收了起来,只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浅棕色对襟褙子,头上戴着同色的抹额,收起了老封君的派头,看着倒有几分像是侯府的奴仆了。

这种做派明眼人是早知道的,也有人在老太太跟前说起过,可老太太压根不信,她只信自己瞧见的,孙妈妈一瞧见老太太便还跟在侯府时候一样殷勤,让别人找不出一点儿错处。

昨儿有侯爷在场,徐老太太和孙妈妈也没说几句体己话,今儿一早侯爷走了,老太太就把孙妈妈给喊了过来,两人一同吃起了早膳来。

庄子上的早膳虽然比侯府简单些,但也是七八样点心,四五份的小菜,徐老太太想着徐思安的事情总算定了下来,心里高兴,便多添了一碗梗米粥。

“老太太多日不见,如今胃口却越来越好了?”孙妈妈依稀还记得侯夫人刚死的时候,徐老太太整日里唉声叹气的样子,她那时候去侯府瞧过一次徐老太太,人都瘦了一圈,没想到不过才过了几个月,徐老太太的气色竟养得这样好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姐妹,这一回也总算给我盼到了好事儿了。”

徐老太太虽然身份尊贵,老侯爷给她挣下了一副正二品的诰命,奈何她的出身一直被京城圈贵们诟病,因此并没有什么知己的朋友,只有孙妈妈是从徐老太太做姑娘时候就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看着她一路从懵懂的村姑,变成如今尊贵的侯府老封君,可谓是不离不弃,因此,孙妈妈在徐老太太心中的分量,也是独一份的。

“什么好事儿,你也说出来让我听听,我这两年在庄子上住着,越发就不经事儿了,如今也就盼着娥姐儿能早日嫁个好人家,我也就不操什么心了。”

“放心吧,娥姐儿的婚事错不了。”老太太一想起有赵菁这样能干的儿媳妇进了门,仿佛整个侯府都看见了春天一样,她可以安安心心的享受天伦之乐,家里的一干小孩儿也有赵菁管着,她倒是越发就清闲了。

孙妈妈听了这话只是陪笑,想着昨日看见徐思安的光景,那孩子向来心思深沉,对自己从来不苟言笑,她在府上算是个有脸面的老人,但徐思安对她却总是淡淡的,仿佛这一点点的礼遇,也只是看在了徐老太太的份上。

“说什么娥姐儿,是我急错了地方,眼前最该着急的还是侯爷,老太太可给侯爷物色了什么出挑人物?”

“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就是咱家侯爷的事情。”老太太说到这里还忍不住笑了起来,拉着孙妈妈的手道:“旧年给那人操办丧事的菁姑娘,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来侯府的时候应该也见过一回,能干又厉害,我打算把她聘回来,给侯爷当填房。”徐老太太说着又觉得不对劲,笑着打了自己的嘴道:“瞧我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填房,之前的那个根本不算数,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原配夫人呢!”

孙妈妈听了这话却愣了片刻,一双精明的眸子叽里咕噜的乱转。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徐老太太,顿了好片刻才开口道:“老太太的意思是,想给侯爷聘个年纪和他一般大的宫女?”孙妈妈咬了咬牙,继续道:“老太太,是谁给了您灌了这*汤,这婚事可千万不能答应啊,若是老侯爷在,也必定不会同意的。”

马车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一路飞奔,赵菁和徐思安也已经坐定了下来,两人仍旧是面对面坐着的,中间不过隔着半米的距离。赵菁低着头,脸颊略略绯红,顿了好半刻才开口道:“侯爷若是觉得因为那一晚上,对我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地方,也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