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是乔木呀!”

萧皇后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她已经八十多岁了,眼睛有些老花了,微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来人是谁。

她冲着萧南招招手,像个刚得到新鲜玩具的小孩儿,急于向四周的人炫耀似的说:“你快来看,我的这株墨兰竟然开花了呢。”

墨兰大多在冬末早春开花,但也有极少数的,会在秋季开花。

萧皇后喜欢侍弄花草,又独爱兰花,有她的悉心照顾,又用了些小手段,她的这盆墨兰才能提前开花。

萧南一手拉着一个孩子,缓步行至老人家身边,先规矩的行了礼,然后才凑到花盆前,仔细的观赏着。

不过,萧南虽也建了一个玻璃暖房,暖房里也种了各种鲜花,但她并不善养兰,在她看来,不开花的兰花其实跟细长叶子的野草也没什么区别。

但,对于老牌的士族来说,养兰是一种风雅,是身份与气质的体现,而出身兰陵萧氏的萧皇后,便最爱兰花。

尤其现在,她的生命已快走到了尽头,整日里,除了听小丫头给她念念书、读读佛经,更多的时间,她都用来侍弄她的兰草了。

面对这样一个爱兰的老者,萧南即使再不懂兰花,也要真心的赞几句:“恩恩,观此兰花朵紫郁,唇瓣华丽,馨香幽幽,真不愧是姑祖母亲手培植的,真好!”

萧皇后的笑纹加深,眼角、唇角都露出道道皱纹,她伸手戳了戳萧南的额角,笑骂道:“明明不懂还瞎说,呵呵,不过这颜色确实紫得浓烈,比往年都要好看。”

萧南故意顺着萧皇后的手指歪了歪脑袋,撒娇道:“哪有,乔木说得都是实话,姑祖母明明心里很高兴,却还故意骂人家。”

萧皇后被萧南这么一打岔,放下手里的毛笔,接过小丫鬟递上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起身走向花房朝阳的那一面,这里因放着冰鉴,气温有点儿低,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萧皇后坐在窗下的矮榻上,慈爱的目光落在灵犀、长生身上,笑道:“这是灵犀?这个是长生?”

萧南忙给两个孩子使眼色。

灵犀乖觉,拉了拉弟弟的小手,然后一起向萧皇后行礼:“灵犀/长生恭请老祖安好!”

老祖?!

头一次被人这么称呼,萧皇后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好好,老祖好着呢。来来来,孩子们,到老祖跟前来,让老祖瞧瞧!”

灵犀和长生抬头看了眼萧南,见她轻轻颔首,这才手牵手一起来到萧皇后的榻前,乖巧的任她揉头发、捏脸蛋儿。

揉捏了一会儿,萧皇后喟叹着:“嗯,长得真好。”

语气有些怅然,又有些怀念,那双历经沧桑的眸子中闪现着悠远的光芒。

萧南见了,忍不住猜测:她是在怀念儿时的光阴?还是在想念惨死的两个儿子以及出家的女儿?

对于萧皇后的印象,萧南在没有见到她之前,一直停留在后世的某些演义小说里。

在某些野史或者小说里,萧皇后被塑造成了一代绝世美娇娘,说她与诸位当世枭雄有染,归唐后,更被李二陛下纳入后宫,十足十的乱世佳人。

今生,萧南与萧皇后接触了几次后,她才发觉那些野史、演义小说有多么的不靠谱。

别的不说,就拿她与李二陛下的那段所谓的‘恋情’来说,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要知道当年萧皇后归唐的时候,已经年逾五十,且已在荒蛮的东突厥生活多年。

试想呀,一个绝代风华的大美人,历经丧子、丧夫、国破家亡、诸多战乱、四处逃难,最后还在一个生活条件极恶劣的地方生活好几年,她还能在五十多岁的时候保持美貌吗?

饶是萧皇后气质出众,她归唐的时候也是个五十多、快六十岁的老妇了,这样一位老人,还能引起帝王的注意力吗?!

通过与萧皇后的数次接触,又有阿翁的偶尔讲述,萧南这才知道了一个真正的萧皇后。

纵观她的一生,尤其她做皇后时的种种言行,她可以称得上一代贤后。

只可惜她的丈夫是个亡国之君,如果隋朝的盛世可以延续,萧皇后也将在历史上留下贤德的美名。

唉,说穿了,萧皇后也只是个命运多舛的弱女子罢了。

如今,她已步入暮年,早年的富贵、中年的苦难都已经远去,现在留在她脸上的只有历经沧桑后的悠然与淡定。

萧南正出神的想着,耳边忽然传来萧皇后跟灵犀的说话声。

她忙敛住心神,细细听着这一老一小的谈话。

萧皇后正柔声问着灵犀在读什么书,家中可有请女夫子,请的都是来自哪里的名师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