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之下,临渝关内的傅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傅家的老太爷过六十大寿,大半个临渝的富商权贵皆涌进了傅府,将傅府的皑皑白雪都踩化了。

宽阔明亮的书厅里,一扇三折翠玉屏风从中隔开,雪光透过屏风上云霞一般的纱布,将整个书房都笼在柔和的光线之中。

屋内被炭火烘的又暖和又干燥,几个老太爷惬意的围坐在屏风后,三言两语地闲谈着。

颜照百无聊赖地在屏风前面看着炉子,小心地煨着热水,以备老爷们话说多了要添茶水,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灰色小厮服,鼻尖上透出细微地汗珠来,因是几个老太爷在,地龙烧的就有些暖,她免不了觉得热了。

“如今这局势,看着是平静下来,皇上也登了大位,咱们这把老骨头倒是可以松下来了。”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些松懈过后的懒意,小声道。

“那可不见得,前头那一位逃了,还不知道以后是个什么路数呢?”

“胡说什么!义嘉王正在府上做客,你们是活腻了吗!”屏风后面传来压抑地训斥声,“砰”的一声,不知是谁的茶杯翻到在地。

“老太爷,要添茶水吗?”颜照机敏地侧过头,小心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不用!”训斥地声音立马阻止了颜照,里面便传来腾挪书册的响动,然后便是一阵压抑地沉默。

这个义嘉王这么可怕?

颜照不解地摇着头,继续没精神地看着火。

过了半晌,终于有人接过话头,这次的声音更低了:“上个月,京城传信来,说宋国公弹劾了义嘉王,被义嘉王寻了个由头满门被拘了。”

“何止是宋国公,但凡对他稍有不满,不是死就是关,如今连大理寺少卿都换了他提拔上来的人。”这次的声音更低了,简直成了耳语,就连耳聪目明地颜照也听得费劲起来。

“京城里风声鹤唳,皇上也只训斥了他两次,罚了一年的俸禄。”

“他与皇上本就是孪生的兄弟,只不过皇上势弱,特意将他请了回来,为了堵御史的嘴,还让他过继到了开国王的名下,写了生不同宗,死不同穴。”

“傅兄,他到你的府上来,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不知道,如今我也正悬着心,此人眼里揉不得砂砾,手段又狠辣,行事全不给自己留后路,于朝廷社稷非福啊!”

颜照听了便翘着嘴笑了笑,这些老太爷装的这么忧国忧民,其实不过是担忧自家的身家性命和积攒的家当,真是可笑。

“唉,不说这些事,府上今日特意请了德贵酒楼的厨子,呆会你们试试新出的五色梅花糕。”

五色梅花糕!

颜照的耳朵轻轻地抖了抖,两眼放光地望着门口,有些平淡地五官瞬间生动起来,组成了一张生气盎然的面孔。

炉子上的水壶“咕噜咕噜”地滚着,她的心已经随着窗外的雪花一路飘向了厨房,甚至可以看到蒸笼里一碟又一碟的五色梅花糕,蒸腾着热气,又软又糯。

她咽了咽口水,突然看到了一个身影从书厅花圃里的小路上路过。

宋程!

她蹑手蹑脚地出了门,轻轻一跃就挡住了宋程的去路。

宋程穿着同样的小厮服,却长的瘦弱斯文,被突如其来的障碍物惊地往后一退,差点摔倒在地。

待看清了来人,宋程便狠狠瞪起了眼睛,一把拉住了颜照的衣领,小声骂道:“颜照,你作死吗,在这里用轻功,你是想被抓住严刑拷打还是想被赶出去冻死饿死!”

颜照讨好地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拱手道:“我内急,你替我一会吧,等下老太爷要茶水找不到人,我们照样得被赶出去啊。”

宋程气急败坏地骂道:“就你一天到晚事多,别人值几个时辰的班,也不见得有你一半的事!一个时辰前交班你才去的茅厕,现在又要去,你是不是又跟我耍什么花枪?”

“真没有,我就是来的时候多喝了一碗水,真的,我没骗你。”颜照真诚地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下一秒就要赌咒誓。

宋程一想,这倒是真的,颜照嘴巴挑剔,府里下来的茶叶渣滓她根本不入口,每回交班前都是喝的水。

“行,你去吧,我替你看一会,就一会啊,我还有差事……”宋程话音未落,颜照就已经小旋风一样刮了出去。

厨房里的人正忙的脚不沾地,今天来的客人极多,后院的小姐夫人们忽而在湖心亭里开一桌,忽而又在暖房里赏花开一桌,每样都要热热的端上去,厨房里此时正是忙乱的时候。

颜照轻车熟路的过了大厨房到了后面专用的小厨房里,里面虽也忙碌,确还算紧紧有条,靠着大门的厨娘像好的白面馒头一样白胖,一抬头就看到了颜照。

“颜照?你怎么来了。”厨娘立马警惕地护住了厨房的大门。

“刘大娘,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就不能来了。”颜照嬉皮笑脸,纤细地手拉住厨娘的胖手腕,轻轻一拉,就钻了进去。

“哎呦,你这臭小子,细胳膊细腿的哪来那么大劲,今天可不同往日,要是出一点差错,谁都逃不了一顿打!”刘大娘赶紧去拉颜照,她可不敢让颜照进来。

“诶,你放心,我今天顶傅五的差,是老太爷叫我来拿五色梅花糕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老太爷吩咐傅五去前头盯着几个少爷,其他人手上都忙不过来,就叫颜照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