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还记得年少时期,常常与徐二几人趁着父亲不备,翻了墙,偷了马,跑到二十公里外的镇子上去买酒喝。

那小镇子在漠北地区是商队必经的关口,倒也算的上是一个富庶的小镇,却是很难得才有戏班子来此地唱曲儿。

妙妙别的不贪,独独好听戏。那时候纵然是口袋里有一个铜板子那也是闲不住的,自当拿去贿赂徐二等人,留着下回溜去镇子上听戏。偶尔真是运气好着,才能碰到途经此地的流动戏班子,妙妙必然会像是嗜酒之人犯了酒瘾一般,非得听个心满意足,缠着戏班子多多唱上几曲,闹到深更半夜才停歇,打赏之时纵然口袋里面没几个零钱,那也断然是要做一回大爷的。

常常教徐二等人恨不得把她直接敲晕带回军营。

几番下来,这事自然是瞒不了父亲的,一怒之下便将几人全数关了黑屋子,饿了两天,严惩不贷。偏偏那两日又来了一个有名气儿的戏班子来了镇子上,妙妙听着了几个士兵的悄悄话,当场便再按捺不住了,便怂恿着徐二等人越狱,徐二几人是多么仗义的人啊,何况这姑娘撬的是自己个儿亲爹的底儿,便干干脆脆一大脚丫子踹开了黑屋子的大门,毫不犹豫的做看帮凶。

守门的士兵闻声而来,一看这阵仗就当场慌了,拿了铁架子就来抓人,偏偏几人动作灵活得就像兔子一般怎么也抓不住。自己反倒被绊了一个跟头,徐二等人拎了绳索就将两个士兵给捆了,而后拎着铁架子,骑着高头大马一路直奔镇子而去,又那烙了军印的铁架子换钱买了酒,真真是无法无天了!

姑娘她颠颠的捧着半壶老酒,就好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闺女一般奔到了戏台子前,眼神迷离而专注,贪婪的看着那华服锦袍的人影在自己面前转悠,听着那繁复绮丽的词曲在耳边飘摇,旦旦只是闻着酒香便好像就要醉过去一般。

许是姑娘她的行为过于特立独行了,许是她的那份喜爱到几乎疯狂的痴迷教人难忘,那戏台子上的俊俏武生高声唱完一句,而后一个慢慢悠悠的谢幕,在周围众人欢呼雀跃的掌声之中行了礼,他缓步走向了整个小脑袋都几乎趴在戏台子面前的妙妙,而后浅浅微笑,向她伸出了手。

小姑娘本就意识迷离了几分,又是费劲的惦着脚才能够着戏台子的,这一下子受宠若惊,说不上是吓得还是因着过于兴奋才如此的,直直就这么从戏台子上跌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神还是呆滞得舍不得离开男子身上。

徐二等人买了酒回来,远远的便见着这么一幕,当即以为自将军的掌上明珠受了欺负,直直冲了过来,一把拽过了那武生的领子便是一阵狂吼:“你特么的!丫的不想活命了!敢动我小弟,看我不收拾你!”

妙妙正撞得晕头转向的,还是敏锐的听着了那个男子的声音,浅浅却是极为笃定道:“二位兄台误会了,且,这位姑娘眉清目秀,容貌不俗,并非男儿身......”

妙妙被人当做男孩儿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就这般被人直白的说了出来,当即愣在了原地,什么晕晕乎乎的气息全数消散,两眼熠熠生辉,仰着红扑扑的小脸蛋直直的看着那名武生,小心脏都不由跳动慢了半拍。

男子画着精致的容装,见不得脸容,一双眼眸却是极为好看的!妙妙几乎陷在了那双眼中不可自拔!那武生是极为年轻的,不过二十五六,和陈二他们相当,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

那时候的妙妙有些娇气,又有些任性,又许是女孩子都有的气性吧。

她站了起来,动作说不上小姑娘家的优雅,却有着帅气和从容,英姿飒爽,目不斜视。当即伸出了小手指,看着那名武生,却是与陈二两人说话:“他,我要了!我要他做我的娘子!”

看戏的众人当即哄笑出了声,无人料想得这白瓷娃娃一般漂亮的人儿,居然如此不知羞臊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况且,她如何,也是娶不了娘子的......

陈二等人终于是犯难了,这要是妙妙受了欺负他们大可欺负回去,这妙妙要是想要当街强抢民男.......这!可得好好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那武生方才还是一脸的从容傲然,此回倒是也不由得觉着好笑:“扑哧——”

妙妙终是后知后觉的红了小脸蛋:“你你!你作甚笑话与我,莫不是不愿意?”

那武生无奈的摇摇头,终是忍不住想要逗逗这娃儿:“莫说你现在年纪尚小,看着也不过十来岁......”

妙妙憋红了一张小脸,大声嚷嚷着打断:“胡说,我已经十二了!”

那武生倒也好脾气的应下,道:“好好好,你已经十二了,可知我现在已经二十四了,虽未娶妻却是大了你十二个年月,就算你不顾及年龄,等你长大了又如何还会记得起今日的玩笑,再者,如何,你也是不能娶妻的,若是要结为连理,也必然是我来明媒正娶......”

妙妙憋红了一张脸答不上话,究竟是小姑娘,再如何不知羞,究竟还是会犯难了的。许久许久才下定决心了一般,一个跨步上前揪住了那武生的领口,那武生蹲着与妙妙说话,一时不防竟然当场被推倒在地。

妙妙大声,许是想要接着大声来掩盖自己的羞臊:“无妨无妨,我说了便会做到,我若娶不了你,那便你来娶我,总之,你是我的!”末了,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沈妙妙的!”

那武生定定的看着妙妙,将她抱起来放好,半响才缓缓的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在众人兴味的眼神中,款款道:“承蒙妙妙姑娘厚爱,在下云中天。今日之事云某自当谨记,还望将来某日,妙妙姑娘还记得此刻的约定......”

是了......云中天!

她整个少年,哦,不,少女时期的梦幻!

如今再次见面,已然相隔九年,她都成了两次下堂之妇了,往事淡忘,几乎烟消云散。独独那一双眼眸,她心跳了许多年的眼眸却是不会忘记的——为何,云中天现在却已然陌路,成了刺杀小太子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