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跟龙庭讲,完全可以跟他们说明白,灯笼果根是伪丹方的主药,龙庭讲他讲过,秦景记起她也讲过来着,不过对方不信,还当她是要来夺宝的。不过龙庭属于“你们不听我,那我就想尽办法不让你们得到灯笼果”,一时间秦景也不知道该说这位情操高尚,还是该问候一声“圣子安好”。

默默看龙庭,虽然三观还是相同的,但仔细想想还是不适合一起玩。

秦景跟沈长钧讲,这人在外面迟早要被打死,不如送回宗门去再教导教导,这样下去肯定得连骨头渣都剩不下,没想沈长钧却道:“你如何得知他师长没教,如龙师侄这般,唯有叫他看清这世间真伪善恶并存,或许还能叫他清醒过来。只是人若沉溺于自我的一厢情愿里,一叶障叶不肯见青天,那便是见再多伪与恶也不能令他清醒。随他去吧,如龙庭这般弟子,要么如你所言骨头渣都乘不下,要么大彻大悟始超脱,又或者执于此道而后登临大道。”

“阿景,你还是没有想明白,大道修行,从来是‘我’的选择,可以加以引导,却无法阻拦干涉。就如同你欲如何,你师父与我们从来只从旁指引,从不阻挠你道路,亦不干涉你选择。也许,哪一天你明白,选择二字的重要,懂得‘我’这个字的真义,你便能开悟了。”

“小师叔,我有点听不懂。”秦景不明白,不劝他难道看他这样一直蠢而不萌下去,最后把自己作死,不应当见人冰天雪地慰以温言暖语,见人水深火热赠以凉风习习么。

“你对半山讲过一句话。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到尽头,推己及人亦可反推。倘有人强行阻止,不许你跪着走你选的路,你会如何?”沈长钧有时候真不能理解小姑娘,对自己是一套,对别人又是另一套。分明道理都懂。但这道理她只能从自己身上懂,还无法推到别人身上。

可说是善,但秦景这份善意。实则与龙庭的“蠢”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她不明白。不待秦景张嘴吐出字来,沈长钧又多问了一句:“你可是与龙庭讲过他这样容易招祸患,日后切勿如此?”

秦景点点头:“见人善一言以加之。见人恶一言以减之,这难道不是应有之义吗?难道这不是宗门规矩里的见难救急。扶危济困吗?”

“有人身陷深渊里,若他是意外跌进去的,你去拉他上来,那叫见难救急。扶危济困,倘他是自己要跳下去的,你拉他上来。便叫多事。”沈长钧也不知道小师侄哪里来那么多发散不完的善念天真。

“啊……噢,就像与赢匡的情缘么。我想了,小师叔就会总提醒我不要陷进去,倘我不想了非要深陷其中,小师叔便要袖手旁观?”秦景用自己来打比方,她觉得这样最直观。

“阿景,这世上有句话叫乾坤能转,痴念难移,且,你又蔫知他人痴念便不是他心中所之道。”

秦景还是不算太明白,不过她倒是懂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怎么处世怎么为人,就像自己不希望别人高谈阔论一样,别人也不会希望她多嘴多舌。道发于心,如果连自身意志都要违背,大约,这道也就修不下去了:“那我的痴念要就是爱多事呢,怎么办?”

沈长钧一个不慎被她噎着,遂摆摆手,叫秦景赶紧看她的丹炉去。

止戈笑得快要死过去,如果它能死早被这两人的对话笑死不知多少回:秦小景永远有把人一句话噎死的本事,不过这种事,是非本来就矛盾,就像秦小景似的,她就爱多事,多事是她的脾气,难道要抑着她的脾气。反正她也不是非要阻挠干涉他人选择的强势态度,不过是多嘴多舌而已,由着她去呗。她爱做唐僧,也自有戴着紧箍咒也永远不爱受教的孙悟空,西游路那么长,大圣可曾有一日真正臣服。

没有,那猴子永远齐天,哪怕被压五百,再经九九八十一难,它内心那颗头颅也从来没有低下来过。还有哪吒,小孩儿是熊了点,可至死不也没后悔过剥龙皮抽龙筋么,所以啊,还是那句话——顺其自然,遵循我心。

秦景收好丹,把丹炉洗完收妥,止戈便给秦景讲了这八个字,秦景点点头:“就是心里想什么就去干什么,别人心里想什么也随他们干什么,可以互相说几句嘴,但不能干涉阻挠人家。”

“正是如此。”止戈暗暗得意,沈长钧一大堆话都没说清,它可是八个字就说得一清二楚。

“有个火坑他非要跳,我也得看着他跳,他跳完要跟我求救呢,我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

止戈:“你会不救?”

“好吧,我不会,见死能救却不救晚上睡觉会作噩梦的。”秦景遂记住了这句“顺其自然,遵循我心”。

这天晚上,秦景被沈长钧叫去开小灶,她是无应山真传弟子,怎么开小灶都不为过,玄门其他弟子自也不会多置喙。关起门来,秦景在那低头研究阵盘,沈长钧则从旁偶尔加一言提点,秦景摆弄通时抬头眼睛贼亮贼亮地看沈长钧:“小师叔,这块阵盘太好用了,谢谢小师叔把阵盘给我。”

微低头,沈长钧垂目对秦景笑,秦景正把这满目星辰看进她眼里,忽然心肝就止不住地颤抖,只觉得骨头都全酥了,身体更是酥得一碰就得泻成满地渣:我家小师叔这么绝色,真让人有点把持不住,那散财天师最好早点归位,要不然就小师叔现在这双笑眼,就很容易产生邪恶的念头。

止戈:“遵循我心,遵循我心,遵循我心,重要的事情说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