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天色将暮,刚刚城墙换大旗换得眼花缭乱的费县县城再度热闹起来。

一个月前,费县是大汉陶谦的地盘。月前,被阙宣占据立为天水国国都,成了天水国的地盘。三天前,管亥宣称阙宣半路被贼人暗杀,尸骨无存,天水国改元,管亥监国,费县又成了管亥的天下。

而如今,张扬吴娜带着吴家堡的“官军”突袭,管亥生死不明,下落无踪,他的黄巾部将除了远在徐州的龚都那两三万人,几乎全军覆没,费县如今又成了大汉天下。当然,因为城中驻满了吴家堡的兵马甲士,就算是大汉天下,那也是张扬吴娜这些手中有刀的人说的算!不服?可以!站出来咱们理论理论!不敢?那好,算你识相!可以滚了!

张扬带领的五千吴家堡兵马占了费县全城之后,一方面吸收消化俘虏,一面接管管亥阙宣以及李大目那些贼首留下的仓库,赃款物资全部上缴。自然,缴获的大半都是自己留着扩充实力的,然后挑出其中一些艺 术价值大于实用价值的宝贝,送给徐州意思一下,尽了面子上的礼仪,也就是了。

然后另一面启用以前的旧官吏,清洗天水国的余孽,重新恢复费县原有的大汉统治秩序。对于大量死伤的官吏,张扬吴娜则召集费县的一众德高望重之辈,成立“临时委员会”,商讨一些重要空缺位置的任命问题。

虽然说,张扬一个跑腿的,有权利决定费县的官吏任免?就算他张扬勉勉强强算是费县一众大族如今的上司,可是不是还有下邳相笮融和徐州方面吗?

可是,稳定重于一切,事急可以从权啊!笮国相整日在浮屠寺庙闭关修行,一般人请不动。陶谦陶大人远在千里之外的孟津,书信猴年马月。就算是如今快马往徐州,请陶林大人主持,来回也要十几日。

如今费县刚从一国之都重新沦落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城,城中难免不会有一些对天水国死忠分子,不甘心失败,企图复辟!

为了尽快恢复沦陷了一个月之久的费县的秩序,不让黄巾余孽有意思反扑的机会,那……我就勉为其难受累一回,等将来回了徐州,再上报了就是。

于是,这场别开生面的宴会就开始了。

城里以前阙宣的皇宫,如今被临时征用,简单一番装饰,挂上彩灯丝带,铺上喜庆的红地毯,就成了这场宴席的主办地。

夜幕降临,华灯高挂,张扬带着一班人马,在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大殿前热情地迎接着络绎不绝的来客,由于脸上一直要挂着可亲的笑容,几个小时下来,张扬只感觉到面部肌肉有些僵硬了,可是为了将来的事业,笑抽风了也值!

见到宏伟的大殿前排放的整整齐齐的马车,而人流却是渐渐稀少,张扬知道该来的也都来了,于是轻轻唤过波秀,吩咐道:“常德,进去看看我们请帖上的还有没有没来得……另——看看元俭和龙阳准备的如何了——千万要藏好,不要露出任何痕迹,不然本来可能没事,被这些来客看到了我们的伏兵,也就有事了!”

波秀郑重地低声道:“我这就去!”

片刻后,波秀脸色沉重地出来了,禀报道:“回先生,下邳第一大族陈家家主陈圭还未至……另与陈家一只休戚相关连成一气的大族黄家、臧家也没到……”

钱宁本就是下邳人,虽然离家多年,可是这些大族都是传承了上百年的大族,他自然是深知的,当初这些大族能完整地保留,钱宁是从中间出了大力斡旋劝说的。没想到,当初这些大族当初敷衍阙宣,敷衍管亥,如今更是无视吴家堡。

“如一,能来这么多就不错了。虽然如今到场的加起来也比不上陈家黄家,臧家潜藏实力的十一,不过,总算没有冷场不是?……饭要一口一口吃,如今吴家堡名望、实力都还不够,不要指望这些跺一跺脚徐州都能晃三晃的大族青睐……我们该进去了……”钱宁看到张扬低头不语,温言宽慰道。

张扬对钱宁淡淡一笑,然后背起双手,仰起头对着苍穹上的星辰,笑道:“三个巨头都没来,这场宴会还有什么意义?我可没有这么多时间了……”

然后张扬对钱宁道:“先生,待会儿你进去帮着颖儿招待宾客吧,我去去就来——若是一个时辰我还没回来,就正式开宴吧,给我留些剩饭就行了……常德,你带几个兄弟陪我走一趟。”

钱宁心领神会,不用问就知道张扬要去什么地方,要做什么打算。

他轻轻地拍拍张扬的肩膀,轻声道:“万事不要勉强,能成自然好,不成也没关系。”说着,钱宁就转身进去了。

张扬看着钱宁的背影,笑道:“不把这些大家伙搞定,给吴家堡的明天一个好的铺垫,我拿什么娶颖儿,拿什么成为吴家堡的姑爷——常德,走了!”

而这时,陈家的高府大院里却是寂静一片,点点灯火处,一个优雅馨香的房间里,下邳最大的三个家族,乃至整个徐州都是鼎鼎有名的家族,陈家、黄家、臧家的三个家主,却是盘膝而坐,袅袅酒香中,把盏夜谈,惬意的很啊。

为了不被打扰,房间所属的院落的人都被撤走了,所以在昏黄的灯笼下,显得更加寂静。

“汉瑜,你真的不准备赴这个宴?”一个身着墨青色长衫长相奇情的中年男子,抿了一口茶水,望了一眼矮塌上的精致的请帖望了一眼,坐在矮塌对面的那个须发斑白的男子道。

那个中年男子正是陈登的父亲,陈氏家族的掌舵者,陈圭,陈汉瑜!而这个青衫男子则是,黄家家族的掌舵者,黄顺,黄龙章。而另一个淡定地,万事莫不关心似地,眯着眼把盏细饮,一副众人皆醒我独醉模样的中年人,正是臧家家主臧须,臧文泰。

陈圭的原配妻子是黄顺的亲大姐,而陈圭的女儿则是臧须长子的正妻,这三大家族由于姻亲关系,本就同进同退的他们,如今更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其中陈圭作为三大家族中最煊赫的家主,自然是三人中最后瞧板的人!

陈圭将盏中温香的醇香美酒,小酌一口,渡入口中细细品尝,听到黄顺的话,他哂然一笑,轻轻放下酒盏,提起剔透的白玉制成的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这才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吴家堡?不过是一群披了官衣的土匪而已,我们怎能折节屈尊去跟他们搅和在一起,让外人知道了,岂不笑话我等!”

黄顺捻起桌子上的一张请帖,拿起却又放下,望了一眼陶醉于美酒之中的两位兄台,叹了口气道:“吴家堡是什么人,我岂能不知?只是好歹他们赶走了阙宣管亥,灭了叛逆,救了我等,不管如何,这场面上的事,却是不能敷衍的……不然,激怒了那些无法无天的恶汉,他们头脑一热,不顾后果乱来,我三家百年基业可就毁于一旦了啊!”

陈圭一仰头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指着黄顺,没好气地笑道:“你那个襄阳名士的族兄黄承彦我也见过,为人洒脱的很,哪里像你这样遇事婆婆妈妈,前怕狼后惧虎的——”

“我不是怕……我就是怕,真的因为我们不肯出席,惹恼了他们,闹出事情来,岂不是因小失大?”黄顺苦笑道。

陈圭瞥了黄顺一眼,这才道:“若是我等一开始就对他们召之即来呼之即去,那才是助长了他们的气焰,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想填饱他们贪婪的心,可就不容易了……还不如也开始就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这下邳还是我们说的算。想要好处可以,但一切都得我们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