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烈刑死了,死得那么突然,那么的惨烈,燕国的人几乎无一幸免被灭口,一个帝王,居然以这般迅速的方式衰落,辰也不怕不能向天下人解释,就算天下人知道了消息,最多不过说他们逼死了燕帝而已,届时燕国四分五裂,燕国消失,这一时的流言谁在乎?

辰留下处理剩下的事情,阡妩和夏君澈早早的就离开了,反正这不是他们的地盘,轮不到他们操心!

对于燕烈刑,阡妩只想说人死如灯灭,一命换一命,够了!

下午休息得很好,结果晚宴回来之后阡妩就睡不着了,环视了一下四周,微微皱眉:“静容!”

“奴婢在呢!”静容端着点心连忙进来:“娘娘有何吩咐?”

“皇上去哪儿了?为何没有看见他?”

静容看了一眼周围,迟疑了一下:“奴婢刚刚出去拿东西,并未看见皇上,奴婢唤阿喜进来问问他!”

静容快步出去,没一会儿将阿喜唤了进来,阿喜跪地:“启禀娘娘!皇上回来一会儿就出去,他不让奴才等人跟着,奴才在门口看着他走远,好像是去的是辰帝寝宫的方向!”

“辰帝寝宫?”阡妩皱眉澈儿无端端去辰帝寝宫做什么?下意识的想去看看,可是想到澈儿如今是皇帝,他不是孩子,他该有自己的主见,而不是被她当做稚鸟护着,转身拿起杯子,可是只拿了一下却没有拿起来,因为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觉,可是辰再大胆子也不敢对澈儿下手,而且澈儿的武功似乎也很高,她是白担心了才对!

不过阡妩总觉得不对,站起身走向梳妆镜:“静容!给本宫拆下这些东西!”

“是!”静容快速去帮阡妩将那一身华丽的装束扯下来,然后再将那些散落的头发梳好之后盘起一半,阡妩将华丽的衣服褪下,拿来一件亮蓝色的素衣穿上,外面披上一件披风,拿上一把匕首就出门了。

阡妩刚刚一处宫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两个人,一个赤金色张扬狂傲,一个墨色深沉霸道,两人一左一右站在这东华宫的门口,看到她出来同时看过来,齐爵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快步奔向她:“你终于出来了!我有话跟你说!”

阡妩看着他,表情平静:“本宫没什么好跟赤炎太子说的,太子请回!”

听着她平静而疏离的声音,没有讨厌,没有怒气,甚至没有一丝疑问,不问他为何消失,不问他为何成为曲国的太子,不问他这一年多是怎么过的,她叫他‘赤炎太子’,她将他当做陌生人一般!齐爵踉跄后退一步,然后猛的上前捉住她的手,面色氤氲着阴沉的怒意:“阡妩!我是齐爵,不是什么赤炎太子,一年多不见,你就没有要跟我说的么?”

阡妩被他握住,没有挣扎,依旧平静:“你觉得我该跟你说什么?”

齐爵的心像是被狠狠的劈开了两边,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漂亮的眼中瞬间被雾气晕染,却倔强的不让它凝成水珠,他握住她的手激动得颤抖,张口想要说气话,可是却最终气馁,仿佛泄气一般,带着懊恼的哀求:“我可以解释!”

阡妩缓缓抬手轻轻将他的手拿开:“太子无需解释,本宫没有时间听!”

齐爵就那样站在原地,双手握拳,身子颤抖,紧绷了一天的心几欲崩溃,他情愿她恨他,骂他,哪怕打他,他也认,可是为什么她竟然是这般的冷漠疏离,仿佛不认识他一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他真的可以解释的,他这一切也只是为了她啊,他只是想有足够的资格配得上她,为什么她连解释都不愿意听?

阡妩很绝情,她不会给任何人后悔的机会,可是齐爵有过,她第一次那般狠狠的教训一个人,足以证明齐爵在她心中是特别的,她给他第二次机会靠近她,接受他待在她的身边成为她的人。

她以为夏寂宸那一次的事情足以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看清,可是显然她错了,他成为曲国太子,她并非不能想到他的用意,但是他也不能否认,在他离开的时候他逃避和她接触,因为炎落的存在而心生芥蒂,他接受不了她,所以逃避了,这就是真相,至于后来的一切,也就不必多解释了!

她的心可以让人进来,也可以在乎真心对她好的人,进来难,出去却易,她容忍不了背叛,容忍不了怀疑,更容忍不了犹豫不决,她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自己,如果接受不了她的一切,那么请离开,她不需要将就,也不接受别人的评价,哪怕她如今换了一个身子,可是灵魂里她还是那个可以撼动世界的军火女王。

凌驾过天下,就再也学不会将就,她就算死,也不会折下属于她白阡妩的傲骨去迁就一个男人!够胆爱就来,她的心门给任何人推开的机会,若是没有足够的觉悟,那就离开,从此是路人!

若说一点感觉都没有并不可能,不过淡淡的感觉之后,就更加的清明,更加的明白自己的心,穿越而来两年有多,从开始的迷茫和中间的混沌,如今,她终于做回了她自己,她叫白阡妩!

阡妩站定步子看着前方,声音亦是平静没有情绪:“你要跟我多久?”

勒斐看着身前两步的女子,没了那华丽的外衣,没有了刻意的笑意,甚至没有一丝情绪,这才是他认识的阡,真真正正的阡;冷漠的声音伤的不只是齐爵,他也同样会伤,因为他清楚,一旦阡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就是毫无余地了,不再是客套,不再是手段,而是真真正正的决定了。

他深吸口气,单膝跪地垂头:“阡!我是你的骑士,永生永世都是!求你……收回那句话!”

祈求的语气,他在祈求她么?他们相识这么多年,在他归来之后两人如影随形,他一直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后为她处理一切事情,从未对她有过要求,更从来不会有祈求,他不是从来都无欲无求的么?怎么也会这般卑微的祈求了?

“你确实是我的骑士,不过是曾经的,在你死在辰的手中那一刻之后,你跟我之间的一切都结束,从此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虽然曾经想过如果他也能重生该多好,那样她人生唯一的遗憾就填满了,可是当她真的重生了,喜悦早已被心中的无奈和情绪冲淡,甚至有那么一些无力,看着活生生的他,她总觉得自己跟辰之间的恨和怨就像一场笑话!

曾经阡妩想求圆满,求阿弟能活着,求勒斐能一直陪着她,后来她最珍惜的一样都没留住,她输得彻底,留下的只有心伤和思恋,然后心一点点绝望之后变成死寂,再也激不起一丝涟漪;然而等她放下了,甚至选择了死亡,命运却在这时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重生?鬼的重生,她宁愿去到十八层修罗地狱里跟他们算这些前生今世的债,也不稀罕这样的重生。

澈儿的活着是她的救赎,可是勒斐的活着……只是将她打入更深的地狱而已,有些事可以求,但是却不能得,因为有缺憾,所以才觉得美,如果太完美了,就只剩无味了!

勒斐如何不知道阡妩的心情,可是他怎么允许?他猛的上前一把将她抱住:“阡!求你!我是为你而活,我不求其他,只求你不要撇清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知道你心中的苦,知道你的怨,你哪怕杀了我都可以,一定不能说我们没有关系!”

勒斐说着放开阡妩走到她的面前单膝跪下,湛蓝的眸中是满满的祈求和虔诚:“大小姐!”

阡妩听着他的话冷笑:“我的苦?我的怨?”

阡妩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她今生最大的苦就是看着他死在面前却不能出手相救,她的怨是她在他死后才发现自己爱他,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这一切都伴随着他的死亡而生,他如何能知道?

转身绕过他绝然前行,却听得勒斐的声音仿佛天际飘来:“我不是被他杀死的,我只是受了重伤落在了他的手中,他让人假扮我,亲手导演的一出戏而已!”

阡妩的身子僵硬在原地,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勒斐依旧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声音徐徐飘入阡妩的耳朵,包含着某种失落和悲伤:“我从一场爆炸中逃出来,全身没有一处好肉,我不想让你看到那样的我,却在躲藏的时候落在了他的手中,然后他跟我打了一个赌……”

“赌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十年相处,我以为我们之间再熟悉不过,你一定不会上当,可是我却在另外一边看着你被他骗去,甚至为了一具不是我的尸体跃入海中,阡,你连那是谁都分辨不清,又为何跃入海中?”

轰!阡妩仿佛听到了雷声炸响天际,炸得她的灵魂都仿佛要撕裂,原来这才是……真相么?

原来她阡妩彻头彻尾就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让我永远都不知道不是更好?”阡妩平静的问道,可是她握住匕首的手却已经在颤抖,真相,原来残酷的不是他的死亡,而是历经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的真相。

“我只想知道一个真相,你曾经对我,可有一丝,哪怕只是一点点……骑士与主人之外的感情!你想要抛弃我,可有一分是怨我,你不想再认我,可是因为无法面对?”

阡妩笑了,可是那笑却没有丝毫的温度,果然,这天下最了解她的人只有勒斐,连她的情绪都能分辨得丝毫不差,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无法躲藏。

“勒斐!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最恨的人……居然是你,如果你的重生只是为了说这些,那么你又何必重生,这样的真相,我宁愿不要!”阡妩抬手捂上自己的腹部:“若是你非要真相,那我也可以给你,是,我曾经有过那样的感情,本以为是刻骨铭心,可是却在刚刚,在你说出真相之后,那份感情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不再是白家的大小姐,你也不再是我的骑士,因为我已经爱上了别人,我的腹中怀着他的骨肉,我心甘情愿为他生下的孩子!”

勒斐震惊的看着阡妩,她有……孩子了?勒斐看着她的腰际,根本无法想象这件事情的真实,直到阡妩走远他都没有回过神来,她要有孩子了,她要生下别人的孩子!

犹记得那年她玩笑般的说:勒斐!我都快三十了,你说要不要找个人嫁了?可是我看来看去这天下实在是没有男人能做我的丈夫啊?

她说:哎!勒斐!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这么优秀,跟一国王子比起来也不差唉,啧啧,说不定你就是那个国家遗落在外的王子呢!

她说:勒斐!我需要一个继承人,要不我跟你生个孩子怎样?让我也做一回平凡的女人,你负责教他知识,等二十年后他长大,我将我的一切都给他,然后我们去周游列国,再也不管这些事情,那多轻松啊!

她说:勒斐!我跟你开玩笑你也当真?我阡妩可是堂堂的白家家主,怎么可能做生孩子那样的事情?你看那身材肿得像一个球一样,我才不要,太难看了!

她说:勒斐!……我已经爱上了别人,我的腹中怀着他的骨肉,我心甘情愿为他生下的孩子!

勒斐缓缓抬头看着前方,那是帝寝殿的方向,他跟辰明争暗斗了两世,可是哪怕争了这么久,他们还是没有分出胜负,可是现在他们都输了,输给一个异世的男人,输得一败涂地!

如果当初他没有贪心的想要从骑士的位置往前踏出半步,是否就不会跟辰成为敌人,被辰敌对,然后酿下那样的悲剧?他是她的骑士,最有资格站在她身边的人,最近而最远的距离,他……不该奢求的!

本该激动无比的重逢,可是最后却变成了相逢陌路,将最后的念想都磨灭,这一切是谁的错!?他们败给了时间、败给了命运,还是败给了自己?

——

“吱呀轰!”

帝寝殿高大的宫门在阡妩的面前缓缓打开,这一路上都没有人守着,可是两旁却点着一排排的宫灯,照亮了一条通往目的地的路,殿门打开,里面灯火通明,两旁点燃了蜡烛,而头顶镶嵌的鹅蛋大小的夜明珠,照得一室光亮,照清楚了这屋内的所有装饰,包括最中间那钢铁所铸的——囚笼!

看到那囚笼中静静躺在一张小床上的夏君澈,如果是没有怒气是不可能的,不过不知道为何,这一次她没有怒到不可遏制,她缓缓走到囚笼旁边,确认澈儿只是昏睡,心中渐渐平静:“这一次你又想做什么?”

辰从她的身后缓缓走来,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她的身上:“我还以为你会反手就杀我的,这般平静的反应,可是他多嘴跟你说了什么?”

阡妩看着澈儿,可是目光却不自主的失神:“既然你没有杀他,为何要骗我?”

辰在她身后站定,看着她的发:“如果我说了,刚刚发现自己爱着他的你会怎么做?”

阡妩愣住,怎么做?她能怎么做?如果是那时……死而后生的惊喜,看到满身伤痕的他,她恐怕只会更加的爱和心疼吧!

阡妩没有回答,可是辰却代替她说了:“你会惊喜无比,而且那时的他重伤面目全非,你知道他是为什么而去的么?他去盗了‘心’,那颗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天然大红钻,他想用那颗钻石向你表白,告诉你他爱你,如果你去了……你恐怕连恨都不会留给我!对吧?”

阡妩震惊的立在原地,哪怕辰伸手圈住她的腰将她抱住她也没有反抗,准确的说她是没有感觉,不过一会儿时间,她就被真相震撼得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这样的真相,她该如何接受?

辰轻轻的拥着阡妩,哪怕知道她只是因为震惊过度察觉不到他的动作,可是这样平静的拥着她,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奢侈,他梦寐以求的不过就是可以光明正大,以爱着她的男人的身份拥着她而已。

阡妩抬手扣住铁笼,几乎用尽最大的力道扣住,以此来缓解身体的颤抖剧痛,那颗价值一亿英镑的红钻,那是……那是白送给她的成人礼物,告诉她要守好自己的心,如果有一天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么将这颗钻石给那个人,代表着她愿意将自己交付,那个钻石……那是她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