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没有什么能耐,上学的时候学习不好,连大学都没有考上。在村里干活什么的,又不长脑袋,被人嘲笑。

其实,我并不是一无是处的,这几年我一直在坚持练字帖,每天在石碑上刻字。爷爷说过,一个字能看出一个人来。

爷爷的充满灵性,我没有那种灵性。但我的字规规矩矩,一笔一划方方正正。爷爷会很多的字体,楷体,草书,行书,隶属,大篆,小篆。这些我都不会,我只会一种魏碑字体,最简单的,也是最普通的。但我可以自信的说,这种魏碑字体,我用的炉火纯青。

现在,大家的目光都盯着我,我变成焦点。心虚的不行,要是以前,早就吓得哆嗦了。从李寡妇的事件发生之火,我发生了很多看不见的变化,这种变化让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懦弱无能。我还是很害怕,但是我学会了面对。

“你准备在哪写字?”

王冲老爷子笑吟吟的问我,我说墙上。这里的墙都是石头,适合我发挥。

我不会用笔墨纸砚,我只会刻字,对石头的材质我也熟悉的很,看到这些石壁,我就知道这是上好的花岗岩价值不菲。

这时工作人员走过来,问我需不需要笔墨纸砚。

这阵大家都看着我,我说送字,王冲老爷子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的行为更是让很多人对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我觉得一些人,莫名其妙的对我产生了敌意。

若是我这个字不成功,那所有人将对我失望,包括高欣。

“我不需要笔墨纸砚,我需要一把改锥和一个锤子。”

我这个要求,把工作人员都说僵了。看着王冲老爷子,老爷子点点头,工作人员这才去准备。趁着这个功夫,高欣站了起来,从王冲老爷子的背后绕到我的身边,对着我的耳朵低声说:“西北为乾!”

我点点头。

工作人员把改锥和锤子给我之后,我就朝着西北方向走去,我往过走,就有人自动给我让路。说实话,大家越表现出兴趣和尊重,对我的压力越大。

有一句话说的话,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我五年的时间,没有谈恋爱,没有和朋友喝酒,大部分的时间都蹲在家里的工作间里,穿着白马甲,不停的刻字。钨钢的刻刀折了多少把,我都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每次灰头土脸的从工作间里出来,都要战战兢兢的看爷爷一眼,希望他能夸奖我一句,哪怕说一句累了吧,也好。可每一次,迎来的都是爷爷不停的挑剔,指责。

现在,我终于要在这么多人前,证明自己的努力。

我一定要做到自己最好的水平,没有钨钢刻刀,只有普通的改锥和锤子。而且我面对的是上好的花岗岩。这种情况下,我只能选择一个尽量简单的字。

我本来不确定自己要写什么字,但高欣告诉我西北为乾的时候,我就确定了这个字,我要写的是卦。

因为西北为乾,说的是后天八卦。

观察了一下,我觉得要在墙上把一个字写出气势来,最起码这个字要和我的身体一般大小。首先我要用锤子,在石头上有效的行走一遍字的轨迹,这种轻微用力,要用手腕,破坏点要集中,不能让力产生扩散。

这种方法,平时是用来省刻刀的,今天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能让这把改锥完成这个字。

当我动手之后,大家就开始议论纷纷,我听见有人嘲笑,有人惊奇,这些东西很容易干扰,我的耳朵不自觉在听。

注意力无法集中,心里对自己开始有一点担心。

我害怕自己会做不好,真的,我特别害怕。我觉得别人把我逼到了绝路上,而我自己何尝不是想利用这个机会证明自己。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里问,爷爷这个时候你要怎么做?

爷爷能怎么做?我学着爷爷的样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后退一步,认真的看着那面石壁。突然,我觉得自己轻松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王冲老爷子已经站了起来,他关注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我看见高欣调皮的冲我伸出一个大拇指。

我把螺丝刀像转笔一样,在手指之间灵活的穿插动作,我找到了感觉,掌握了合适的力度,每做完一个动作,我都要后退一步,我要考虑很多,才能变得完美。

我突然惊觉,好像爷爷每个墓碑都是这么做出来的。他没有观众,没有压力,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每个字都有灵魂,墓碑雕刻师,就是将灵魂赋予字体的上面。

我的手法纯熟,本以为每次动刀之后,观察就会浪费很多时间。实际做起来根本不是这样,有磨刀不误砍柴工的效果。

大约半个小时,我这个字就雕刻好了,服务员过来把残渣减掉。

我往回走,整个大厅安静成了一片,我心里有点紧张,低着头,不敢看别人的脸,生怕看到的是一个个嘲讽的表情。

我刚坐下,就听见掌声,只是一个人,我没有抬头,心里苦涩,想着,还不错,总算有人给了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