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门口,秦小丫意外的没看到段泽森的身影。可能是段泽森脚尖松土的功夫实在了得,学校门口这一排树长得枝杆粗壮,一、二、三、四、五棵树,每个晚归的夜里,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段泽森倚着某棵树朝她灿烂的笑,牙齿雪白神色熠熠。秦小丫第一次正眼扫过那一排树,树下堆积的枯叶在寒风中打着旋呜咽着飞起又落下,更增空寂。

秦小丫沿着荷花池边的鹅卵石小道回宿舍,耳边少了段泽森没完没了的聒噪,周末的校园似乎分外的寂静,甚至听得见冬日的风吹过,身边池水泛起涟漪的声音,今天的路似乎长了些。

秦小丫回到宿舍,平时吵吵嚷嚷的宿舍,今天却格外平静。秦小丫径直走到自己的床位,余光扫过宿舍的几位舍友。张春生坐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织围巾,白白围巾织好的一头搭在她的肩上,长长的流苏整整齐齐的垂着,就快完工了。杨明星和占慧倚着床头看杂志,心不在焉哗啦啦翻着书页,唯独缺了莫云。秦小丫心里了然,看几位魂不守舍的样子,必然是发生了什么让这几位都觉得心里不安的事。

终于,占慧还是开了口:“你说,莫云不会有事吧?”

“真不好说,你看当时情况多吓人,一点征兆都没有的晕倒在宿舍里,连校医都说没心跳了。”杨明星放下杂志,似乎还有些后怕。

“看着莫云平时挺开朗的,真不知道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唉,所以说有钱也并不一定圆满。”占慧有些唏嘘。

秦小丫微愣了下,想起那个叫莫云的女孩,肤色雪白,大眼睛黑亮,满面笑容。是的,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你的美好而怜惜你,幸福的故事都一样,不幸的人生各有各的不幸,人只能自求多福,她秦小丫也是一样。

一连几天段泽森都像失踪了一样,平时一抬眼皮就能看到的人,现在却无影无踪,操场、课堂、校园,简直消失的干干净净。秦小丫心里嗤笑,花花公子的新鲜感终归是过了,两个月的游戏结束。秦小丫吐了口气,又恢复了孑然一身的日子。

天气越来越冷,晚上10点多钟的街道上已是鲜少有人了。校门口的几棵树叶子已经掉光,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涩涩作响。秦小丫习惯性的抬眼望去,一周没见的段泽森两手插兜斜倚着树干,见她看来,扯着嘴角微微一笑,朝她走过来。桔黄的路灯下,他的神情憔悴,笑容牵强,满眼是隐藏不住的忧郁。秦小丫一愣,他已来到她身边,微微的消毒水味道随风钻进她的鼻腔。

“你从医院过来?”秦小丫皱眉打量他。

段泽森笑容一滞,神情落寞道:“味道不好闻吧,也是,那个地方的味道又有谁会喜欢。吹了半天的风,我以为都吹散了。”

“我没介意。”秦小丫淡淡道,转身走进校园。

段泽森倒愣住了,以前任他巧舌如簧笑靥如花,秦不丫始终竖着坚硬的刺用冷漠无视他,今天虽然只说了两句话,但她却顾及他的感受,说不介意。段泽森忧郁的心里稍稍有了些雀跃,连忙跟了上去。

“不是我生病。”段泽森追上她道。

“我知道。”秦小丫淡淡道。

段泽森一怔,随即自嘲,也是,秦小丫,那么机敏谨慎的一个人,只需稍稍扫视他一眼,一切了如指掌。

“是我表妹,她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一次晕倒后情况很不乐观。”

秦小丫脚步一顿,看向段泽森:“莫云?”

“嗯?”段泽森惊讶的看着她,“你认识我表妹?她也是我们学校这一届的新生。”

“我们一个宿舍。”秦小丫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走。

“哦,难怪。”段泽森跟她并肩朝前走:“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心脏,可惜都没找到,一年前她就必须要做心脏移植手术了,她靠着自己顽强的意志坚持到现在,如果再不做手术……”段泽森停住了,“小丫,她是一个好女孩,她开朗善良懂事,她比每一个人都乐观都珍爱生活,她应该要活下去啊!”

秦小丫不知道该说什么,十岁之后,她早已看淡了生离死别。只是看着一向嬉皮笑脸的段泽森,那种苍白无助的眼神,她的心微微有些涩。

段泽森又像以往一样“纠缠”在秦小丫身边,带着憔悴的笑脸和不经意的忧伤。多个晚归的夜晚,她看着他在寒风中倚着树干发呆,淡淡的消毒水味弥漫在干冷的空气里,她知道他每天医院学校两头跑很是辛苦,但是,让他别等她的话,秦小丫终归是说不出口。

周末的早上,李梦生意外的晚到了。秦小丫递材料给陈楚时,他正经过他们的柜台去更衣室,一条白色的围巾绕在脖子上,很纯净的颜色,洋溢着这个年龄该有的纯真干净的气质。李梦生见秦小丫盯着他的围巾,微微一笑道:“一个朋友送的。”秦小丫了然,转头忙她的去了。

下午下班时,白色的毛线围巾换成了浅灰色的阿玛尼,李梦生像个低调奢华的贵族王子,乘着那辆红色的法拉利高调的在他们眼前消失。

“那女生的家世不简单,当初她父亲为反对他们在一起,还将李梦生打得躺进了医院,后来,不知怎的又不干涉了。”陈楚站在秦小丫身边看着门口被车卷起的落叶淡淡道。

秦小丫没吭声,这些与她没什么关系,她背着包走出门。不到十米处,一辆黑色的奥迪停靠在路边,打开的车窗下,那不是周太太的王女士正伸出头焦急的朝咖啡厅的门口看。呵,哪个人的故事是平淡无波的!秦小丫突然觉得,这个小小的咖啡厅还真是个有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