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咖啡厅一如往常生意兴隆,那位女士也一如既往准点报道,只是今天,在她喝完两杯一箭穿心之后,竟然媚眼如丝的走到吧台前。秦小丫对这个目的明确又毫不遮掩且持之以恒的女人投注过那么一两眼,这个体态丰腴大约四十多岁的女人保养得宜,虽五官占地面积过小但贵在肤白细腻衣着品位尚可,细看之下也别有一番风韵,只奈何徐娘半老。这种空闺寂寞的富贵闲人,秦小丫看得多了,但像这位对目标这么执着的倒是少见,左右不过是犯贱找乐子,何必为难自己去费这个力。秦小丫的眼掠过陈楚,这位故事的主角似乎对这种被女人追捧的荣幸很不以为是,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式微笑不言不语。

“小陈,下班后赏脸一起吃个饭吧!”女人忍不住先开了口。

“不好意思,周太太,下班后还有些事要处理。”陈楚看着她笑脸不变的答道。

“没事,我可以等你。”那女人急急道。见陈楚没有回复,微叹口气,垂了眼眸轻声道:“我早已经不是周太太了。”

面对情绪渐落的女人,陈楚并没有丝毫踌躇:“王女士,实在抱歉,今天真的没空。”

短暂的无语后,那女人抬眸,细小的眼虽显忧郁但依然坚定:“没关系,我会等到你有空的。”那女人笑着转身离开,却不知她留给情人的笑实在不美,苍白而落寂。而在女人离开后,秦小丫真切的听到标准服务生陈楚重重的冷哼声,透着无限的厌恶。

这世上那么多人,每天上演着那么多出戏,每一分钟都是悲欢离合的故事,但大多故事都是简单而平淡的,毕竟结婚率总比离婚率高,成双成对的也光棍多,但也不乏情节深动跌宕起伏颠覆逆袭的,因为跑龙套的搅乱了故事大纲,更改主角自己上位。在别人的故事里,除了主角自己,余的都是跑龙套的,秦小丫对避不开的跑龙套有着相当高的职业道德,她甚至巴不得在自己的故事里,自己也是个跑龙套的,凡事不关已,乐得省心。所以,当陈楚的眼神有意无意看着她,甚至欲言又止时,秦小丫的脸比往常更为冷漠,更醒目的标识着生人勿近。

那个女人就那么一直坐在面对吧台的座位上,很慢很慢的喝着咖啡,喝完又续,续了再喝,没完没了。直到下午下班,那女人除了去了几趟厕所就没挪过窝。秦小丫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准备离开,靠在对面墙壁等着的陈楚连忙跟了上来:“秦小丫,我送你回学校吧!“

“你找错戏搭子了,处理你自己的事吧。”秦小丫经过前台,眼角瞟向朝这边张望的女人。

那个女人已站起身,满面笑容的朝这边快步走来。陈楚停下了紧跟着秦小丫的脚步,轻叹口气:“秦小丫,人是不是永远无法摆脱过去。”秦小丫听着背后肯定的疑问句,一脸漠然的走出咖啡厅。摆脱过去?从她爸妈去世,她之后的每一天完全没按照每个年龄阶段既定的轨道运行,她的过去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承受的,即便这样,她也从没想过要摆脱过去,不是她有多高尚,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而是,她舍不得,舍不得丢掉过去,或许,执拗的她根本不知道那叫舍不得。

冬日的天黑得早,这会已是全黑,北方冬天的风很有特色的冷洌,呼啸而过时,秦小丫一头已过耳的短发被掀起,露出的耳朵和脸更是冰冷刺骨。秦小丫不喜欢冬天,她讨厌寒冷的感觉,行走在这样的天气里,她的心情没有来由的烦闷。人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反映通常会慢那么一点点,就慢了那么一点点,秦小丫被一只手捞上了一辆重型机车。秦小丫身手不弱,虽然反映慢了半拍怎么着也不至于被拽上机车。事实上,当机车从她身边如寒风般呼啸而过时,她本能侧身闪让,却不料机车上伸出的那只手如铁钳般紧紧箍着她的腰,借着机车的速度,她的人就这么挣不脱的横坐在了机车上,事情发生也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她敏捷伸手朝身后的人狠击过去,身后的人闷哼一声,高速行驶的机车稍微晃动,放在她腰间的手一松转而紧抓住车把:“秦小丫,我不介意你陪我一起死。”陈楚的声音淡淡的传来。秦小丫侧头,身后头盔里那双狐媚的桃花眼朝她微笑。几个月了,她居然没有发现陈楚深藏不露的半点端倪,她暗恼,平淡无波的日子慢慢的在消磨她的戒心。

“别想了,我也就只是机车上这点本事。“陈楚的声音里夹杂着呼啸的风声。

在高速行驶中,刺骨的风更如刀割,在这样极致的寒冷中,秦小丫反而淡定了,她再怎么凉薄冷漠执拗不知好歹,她也是个惜命的人。

机车沿着盘山公路飞驰,最后在一座无名山顶停了下来。

秦小丫跳下车,揉着麻木的脸。

“不好意思,我本来想把头盔给你,又怕一停车你就跑了,对不住了。“陈楚取下头盔,一脸歉意。

“说吧,什么事?“秦小丫舌头冻直了,吐词不清。

陈楚笑了,流光溢彩的桃花眼比山顶的路灯更为耀眼:“秦小丫,你这个样子还比较有人气。“

秦小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搓着脸往山下走,她讨厌人说废话。

“秦小丫,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陈楚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飞散在风里。看着秦小丫几步开外的背影,陈楚低垂的睫毛盖住了他夺目的桃花眼,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秦小丫大步向前走,她无心也不愿背负别人的秘密。

一段路后,陈楚的机车在她身边停下,他取下头盔递给秦小丫,标准式的微笑:“上车吧,我送你回去。“秦小丫没有犹豫,戴上头盔坐在他后面。机车在下山路上飞驰,低不可闻的叹息,在发动机的轰鸣里消逝。

经过这一番折腾,秦小丫回到学校时已快九点。她在远离学校的路段下车,慢慢的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