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艰难的日子终于还是开始了。

军需官说得没错,纸是包不住火的。

瑞吉纳德最终还是在市民会议上宣布了粮草被毁的实情,他们很快将陷入弹尽粮绝的境地。

“愿意留下的人,与我们并肩作战。想离开的人,你们可以从北城门离开,躲到山区里,暂时逃避战火。”

他以这句话作结。

于是战事一天比一天艰苦,每天都有更多的人离开,他们将自己神圣的私人财产堆在马车或者牲畜的背上,连奶牛都一起绑在车上,他们排成一条长队,慢慢流向北方绿色覆盖的山区之中。

随着他们的离开,瑞吉纳德再次面临了各种各样的新问题,战士们只好自己承担起诸如清理战场、打扫厕所、物资补给、城墙修缮等一系列的问题,这对城墙上本就不丰富的人力资源,又增加了不小的压力。

巴顿简直对此怒火中烧,甚至向瑞吉纳德提出要关闭北方的城门城门,以禁止平民出逃,但瑞吉纳德还是没有同意,只是对此表示无奈。

“那是他们的权利,谁也没有权力强迫他们留下来与我们共患难。”他指点着远方撤离城市的人群,“他们不过是理发匠、面包师,我们有什么权力让他们留下来送死?巴顿,战士的职责,不就是要保护那些人吗?”

可是其实这样的境地让人无奈。对于瑞吉纳德来说,实际的情形永远比他口中的糟糕太多。他试图说服自己,战争本就是人类下意识希望远离的苦难,他们这样逃走也无可厚非。可事实是,巴顿说的没错,看起来,他们这场苦战的成功或是失败,跟平民们无关,诺克萨斯人不会把所有农夫都杀死,只不过让他们换个缴税的对象罢了。

现在光是看着他们成群结队地离开这座围城,就足够让城墙上的守卫情绪低落了——

他们本来是城市的保卫者,现在却成了一群被抛弃的人。

这真是世界上最悲凉的事情。

城里的树皮很快被扒光,又过了一段时间,守军们几乎连一只老鼠都找不到了,所有能找到的动物都难逃被当作食物的命运。天气日益寒冷,没有食物带来的热量,他们只能依靠生起的火堆彼此取暖。城南的两口井中有一口也被迫封掉,由于出了人命,有人喝了从那口井里打上来的水后没多久便倒毙身亡。

“看来我们仍未找到内鬼。”巴顿沮丧地得出结论道。于是瑞吉纳德只好又安排了很多人手用来看守剩下的那口井。

冬天就要来了。

他们没有食物,忍饥挨冻。而城下的诺克萨斯人丰衣足食,甚至在城墙视野之中、射程之外的位置搭起烤肉架,大肆饕餮起来。

城中到处是裸露的树干,光秃秃的,树皮已经在很早之前被守卫们吃掉了,剩下的树木也被伐倒,用于烧火之用。

还记得不久之前,这里还是一座美丽的花园之城,那些高大的树木伫立在街道的两旁,形成一条绿荫的甬道。但看现在的景象,是一点美感都找不到了。

艺术在战争来临后不过是一堆废品。

瑞吉纳德看着这片疮痍之景,也只能是在心中苦笑。

风带来的也并非只有坏消息,某天夜里,城南外成片的连营之中忽然骚动起来,吵杂声打破了夜晚的静寂。

瑞吉纳德正靠在城垛打盹,被这异动惊醒,赶忙站起来,看着下面的情况。他看见跳动的火焰,人头攒动,诺克萨斯人从帐篷里纷纷跑出,他们拎着武器,恼怒地叫嚷着。只见一个黑色的人影踉踉跄跄地向城门的方向跑了过去,数不清的人影在后面穷追猛赶。他们手中的火把映在兵刃上,反射出森森寒光。

他催动魔力,目光好似尖刀,撕开夜色的重重面纱,看见了被诺克萨斯人追逐的那人。是那猴子悟空,他双手各抓着两个**袋,正奋力地向前跑着,但任凭他的蛮力如何,提起这样分量的东西狂奔仍是不易。

“快!打开城门!”瑞吉纳德向身旁的将官下令,来不及解释一句话,就飞快地跑下城墙,朝城门一路跑去,身后的城墙上便响起一声声传令之声,向城门的方向蔓延。

白袍法师飞掠的身影在暗夜里划过一道电弧。紧跟在后面的,是不断在灵体与现实中穿梭的九尾妖狐阿狸。

“出什么事了?”她问,白色的软鞋一踏地面,身体又是弹射出去,在绚烂的蓝光之中奔袭闪掠。

“是悟空。看样子他收获不小,不过我们得接应他一下。”瑞吉纳德一笑,行动带起的风声把他的声音扭曲。

几句话间,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面前的铁闸门缓缓升起,重铁摩擦着,发出让人牙龈发酸的机械声。

刚刚好。

他几乎是从还没升到一人高的铁闸门下钻过,这时悟空正气喘吁吁地跑来,却在几步之遥一不小心栽倒在地上,手提的麻袋也歪倒了下去,滚出几只圆滚滚的马铃薯。

瑞吉纳德赶紧冲了过去,扶起悟空,拖着那麻袋,不停地向后撤,目光估算着诺克萨斯人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