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杖座慢慢爬上中天,夜色越发深沉,这样的深夜,连环绕四野的虫鸣声也熄了声。木柴在火中炸裂,发出毕剥之声,打破这空旷的旅夜。

阿狸聚精会神地听瑞吉纳德讲故事,他的声音安静地流淌在夜色里,又轻,又清澈,好像就是这静谧树林的一部分。那些树在夜晚呼吸,她能听见那种声音,就像他的嗓音一般,轻柔又仿佛带着股水汽,吹得人心头痒痒的。

他讲那些人类撰写的故事,她一字不落地听,好像能从这些寓言故事里隐隐描摹出人类眼中狐狸的轮廓似的。

可是当瑞吉纳德讲完,那双瞪得发亮的琥珀色眼瞳便黯淡了,耳朵半耷拉在头顶,失落的样子一闪即逝,她不高兴地嘟起嘴巴。

还是不满意。

瑞吉纳德已经给她讲了几个关于狐狸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是狐狸和乌鸦的故事,说乌鸦叼着一块肉,栖落在树上,狐狸巧言赞美它的歌喉,骗乌鸦开口唱歌,趁机把从它嘴巴里掉落的肉块抢走的故事。

第二个故事讲的是一个跑得超快,谁也追不上它的姜饼人,它从农舍里逃出,一路狂奔,谁见了都想抓住它吃掉,可是谁都追不上它。它一边飞跑一边笑着喊:“你们谁也抓不到我,因为我是姜饼人。”后来它跑到河边,正愁渡河,这时狐狸出现了,主动要载它过去,姜饼人跳到狐狸背上。狐狸借口说水太深,最后骗姜饼人一点点跳到了它的鼻子上,结果狐狸一仰头,啊呜一口,就把姜饼人吞掉了。

“要不要我再讲一个?”

阿狸摇摇头,再听几个的故事也应该都是一样吧?

狡猾、奸诈、不可信任,大概这就是狐狸给人的印象。她听艾瑞莉娅讲过一些本地的传说,比如勾引俗世男子,最后却得不到真爱的狐仙传说——这些虽然是不同土地产生的故事,但狐狸的形象倒是出奇的一致。

艾欧尼亚人往往用狐狸精形容勾引男人的女子,那男人只是受了妖法迷惑,而非真的出于爱情。其实这样的叫法,多少还有着为男人开脱之意,意思是说并非是那男人心志不坚,而是他们中了狐狸的妖法,才会鬼迷心窍。

真是可笑的偏见呢。

不过想想也确实是这样的,算不上多过分的污蔑。

反正不过是人类用自己的道德观念,自以为是地推及到其他种族,其实根本不必介怀。

但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些介意,也许是越来越了解人类,自己也渐渐开始接触人类的想法了吧?

“我困了。”她说,钻进唯一睡袋里,背对瑞吉纳德而卧,蜷缩身体,用九条尾巴半包裹住自己。

她第一次用这种东西,据说是人类在户外睡觉时用的,能把全身包起来,只露个脑袋在外面,感觉安心感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