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三月初一还有四五天,安平侯府的气氛莫名凝重。老太君为人一向和善,这几日却少见笑容。从方嬷嬷到铃铛萱草这些大丫鬟,再到厨房洗衣房的粗使婆子,个个都谨小慎微。

大门口跟游廊上的红灯笼是过年时挂上的,老太君仍命下人全换了一道。负责采买的又买了大批红纸红绸红筷子,门帘窗格上重新贴了一遍福字。安平侯府里里外外都是喜气洋洋。

宾客请柬厚厚一沓都发了出去。前所未有的兴师动众,像是从未办过喜事。

说起来,安平侯府的确许久没有办红事了。从大老爷傅沐恩战死,到大夫人卓氏去世,再到老太爷惨死,府中只见少人不见添人。

冯老太君早就倍觉凄凉。

但现在好了,她的亲生儿子,已经回到她的身边。到三月初一,这个消息便要敲锣打鼓昭告天下。他的儿子,可以堂堂正正喊她娘,不用再有顾忌,走到哪里都能叫她娘。

这是老天爷赐给她的晚年福。以后,谁也不能说她克子克夫。所以,这场过继礼,她一定要办得轰轰烈烈。

从梧州回来后,府里大大小小的事老太君都亲自过问。她嫌琉璃院还残留着烟熏火燎的痕迹,让傅珠搬到卧薪斋里。三月初一那天宾客众多,肯定会有人要去傅珠院子里瞧瞧,还是搬到卧薪斋妥当。

老太君翻看着手里的宾客名单,问方嬷嬷:“这上头的请柬可都送出去了?”

方嬷嬷点头如捣蒜,“除了王家,其余的都送了,您就放心吧。”

“崔嬷嬷端过去的药膳珠儿吃了吗?”

“二老爷虽然不高兴,不过有秦护卫哄着,吃得干干净净了。”

老太君点了点头,继续在心里查漏补缺。“你帮我想想,还有什么没顾上的?”

“没有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初一那日的红地毯、府里新送进来的杯碗盘碟、二老爷的新衣裳、卧薪斋里头的器具摆设,应有尽有了。您快歇着吧。”

方嬷嬷有些无奈了,老太君这几日跟魔怔似的,天天翻来覆去琢磨,生怕有一丁点地方没做好。二老爷的过继礼,三小姐从过年就上心了,早就筹备得七七八八。可这次,老夫人对三小姐都不放心,定要事事亲力亲为。

也难怪老夫人如此紧张,就连皇上对此次过继之事,也是慎之又慎。不仅派了宫里的公公过来熟悉路线,还从礼部点了两位官员来给珠二老爷讲授礼仪。

成年男子入族认母,要从大门口开始行三跪九叩之礼,直到祠堂祭祖为止。珠二爷对日常礼仪知之甚少,这几日不得不临时抱佛脚。至于那位公公,就是主持过继礼的司仪,负责在三月初一那天喊话。

没听说过哪家有这样的荣宠,也算是托了三小姐的福。

冯老太君吃不香睡不安,府里众人翘首以盼又担心那天出漏子,就连秦彻为了安哄傅珠,也抽出大半时间陪他。

傅烟芜那边则是两头牵挂着。朴居定在三月初五开张,就是因为过继礼的酒席问题。宝伞跟后厨的人那日都要在府里帮忙,不然四五十桌的饭菜,还得去外头请厨子。

她跟祖母打了包票的,那天酒席上的饭菜绝对不让宾客失望。

另外一则,她还要盯着铁匠铺帮朴居打造铁锅和能保温的铁皮格子。

忙乱间,三月初一说到就到了。

安平侯府正门外整条长街全部停满马车,府中下人都换上崭新的春衫,各自值守在自己分配的院子、走廊、角落。院子里的下人负责贴身伺候;走廊上的要热情带笑,给落单的宾客指路领路;角落里的耳聪目明,负责传话递话,以备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