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彻望向距离最近的一个反对者,穿过人群走到他跟前上下打量。

这人还是个弱冠少年,皮肤比常人略黑,带着风霜之感。头顶绑着蓝色方巾,腰带也是同色,看装扮是仆役小厮,但他的鞋子出卖了他。他鞋尖沾了一抹黑炭颗粒,指甲缝隙里亦有残余的黑泥。

这少年平日应是在矿山里做工的。

秦彻面色不嗔不喜,就连质问的声音也清清淡淡。“你是什么人,反对的理由是什么?”

这人不知秦彻的身份,以为他是个落魄又不通世事的公子,好心替他解惑道:“方才那人不是说了吗?傅家三小姐逼死自己的贴身丫鬟,还将一个妹妹弄进了尼姑庵。”

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蓝巾少年,那些眼神里有好奇的、质疑的,有人暗暗点头、有人心生波动。

少年趁热打铁,说话更显慷慨激昂:

“诸位父老乡亲想想,对待身边人尚且如此绝情,还能指望她有什么慈悲之心。我知道你们有人受过她的帮助,但她是不求回报地施恩于你们吗?照我看,还不如说,她做的那些善举不过是假慈悲,沽,沽名钓誉。”

百姓们没碰到如此诡谲异常的事情。三小姐的善行属实,这位年轻小哥的话也有些道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们也糊涂了。

秦彻点点头道:“壮士言之有理,还有那几位小哥,不如随我一道上桥,将此事当着众人的面分说分说。卜算子是否堪当洛水祭祀的重任,总得有个明确说法,不能让乡亲们蒙在鼓里。”

那几个反对者如吃了定心丸,从四面朝秦彻和蓝头巾的后生处涌来。五人聚齐后,秦彻便领着他们往中间祭坛走去。

让人不解的是,桥头防守的卫士并未横加阻拦,直接就放行了。

皇上直直盯着从桥头过来的秦彻,眼神中流露出困惑。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侧身看向傅烟芜,想知道是不是俩人想出的什么对策。谁料想,傅烟芜竟然将小脑袋深埋,根本看不清她的眼神。

皇上无奈,只好继续用目光询问秦彻。秦彻却像浑然不懂他的意思,压根儿就不直视他。

秦彻快步走到祭台下,低头拱手道:“皇上,这几人就是反对卜算子祈福的几个人。臣愚见,既然这几人反对,不如让臣好好问一问缘由,也好叫百姓们信服。”

皇上意兴阑珊地一摆手,“那就让他们说,朕听着。”

秦彻转身,正对着那五人,也正对着河道两边的百姓。“你们不用怕,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皇上会为你们做主。先自报家门吧,你们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平日以何为生?”

秦彻面容俊美,此刻说话的样子又温和,让人见之忘忧。那五人互相对视两眼,心里打起的小鼓又静下来。

蓝头巾的年轻男子最先开口。“小的叫胡大,是蒙家的下人。”

秦彻微笑着点点头,又问:“你们呢,都是洛京人吗?”

其余几人虽不知秦彻究竟是何许人,但看他能直接同皇上说上话,猜他定是贵人无疑。因此,几人回话的口气皆十分恭敬。

“不是。小的是宁安堂的学徒,老家在青州。”

“小的是王家村的,世居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