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虎镇的深夜,沉静如水,隐约中,只有深巷出出偶尔的狗吠声,以及节奏缓慢的打更声,自北祁入侵之后,便定下了宵禁的规矩,差不在二更天时,大约是晚上九十点钟。

使原本夜里繁闹的街市,在二更天前,立马消声散去。

人们似乎并没有因为亲人远赴沙场,或生死离别,而期期艾艾,日子和平常一样的过着,不温不火。

远在军营中的村人们,才刚刚准备入睡。

张琮是没过过苦日子的,他脚底,手上,磨出了不少水泡,他一身酸痛的躺在大营中,只觉身子要散架了一般,大概这一辈子受的苦,都在这里受完了。

他缓缓起身,对头是云焕的位置,他放低声音:“你睡了?”

云焕没有回答,夜里,他的眼眸如星辰般闪亮,周边已经起了打鼾声,他只当自己睡着了,也不打扰旁人。

张琮似是自言自语:“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要帮我照顾她。”

他辗转侧身,也缓缓入睡了。

次日。

鸡鸣未起,他们已经利落的收拾好自己,出列训练。

附近村民的体力跟不上,所以他们现在只是后备兵兼后勤兵。练武与众人们的火食皆他们管。

云焕他们这一片人管的正是秦虎所在的军中伙食。

秦虎虽然不是军营中的千总兵,但在营中也小有名头,他们这些近两千的步骑兵由乌那带领。

秦虎甩着身上的热汗,衣袖撸起,脸上露出几分狰狞笑意,一双不大得眼睛直盯着云焕。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大摇大摆的往他那边去,手中的瓷碗用力一放,发出砰的声响。瓷碗却没有裂开。

云焕动用大勺,刚将饭菜入碗,只听细微的裂缝声,突然。瓷碗碎裂,连带着热滚滚的饭菜汤一连浇在了秦虎的手上。

秦虎大叫一声,如虎嚎吼一声:“熊崽子你找死!老子看你是故意的!”他身子一跃,跳到了木制的长凳上,一把按住云焕的脖颈,用力的将头往热锅里按。

一旁的人都吓破了胆,就连秦虎身后的小兵都傻眼了,其中一人好言相劝:“秦大个,赶紧松手,这里可是军营。别将事情闹大了!他就是个村民,你忘了二公子交代过的话了?!”

“你少管闲事。”他用了力,却没将云焕压下去,双脸反而涨的通红,他气恼不过。一把将云焕拉了出来,哼笑道:“好小子,倒是有点能耐!”

秦虎一直拉着云焕,早将军营军法抛在脑后,他一心只想着和云焕比出个高下,拉着他一言不发的到了大棚外的一处空地。

他一把将云焕摔在地上,大喝道:“老子念你是个村人。让你一条胳膊。”说着一只胳膊备在身后,仍旧完全不将云焕放在眼里,“别磨叽,开始罢!”

众人端着饭,一个个一边吃一边看着两人,军人本就是好斗心强。他们蹲在远处,一口叼着馒头,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直直站立的两人,他们看客都着急了,怎么还不开打。

才刚在灶房溜了一圈的张琮与贺云听说了这事。飞奔似的跑到现场,不过他们来时,已经被层层兵士挡住,远处两人已经开始招招逼近。

两人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眼巴巴的盯着,一心的期盼云焕安然无事。

让了一只胳膊的秦虎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抉择十分的明确,他应对云焕时,只觉他像是一个数十年的老兵,对他的手法套路摸的什么清楚。

他出一拳,却被他一掌挡住。

他出一脚,却又被她另一只脚压住。

如果他输了,那他也是让了一只胳膊输的,听起来,别人还会说,要是秦虎不让胳膊,铁定不会输。

他咬紧牙关,下了狠劲,手用尽力道,跳身一起,一掌往云焕的天灵盖劈去。

“秦大个!不可!”撕破嗓子的惊吼声,也将众人的心眼提了起来。

众人看着眼前的场面,大气都不敢喘。

张琮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因为突发的声音扰了云焕的思绪,他意识有所偏离,掌风逼近时,他也顾不上那么多,身子弯曲往后一倒,腿脚向上翻,脚面将秦虎似刀刃的手掌一脚踢开。

之后,他跪落在地。

秦虎虽然只是手上受了一脚,没什么大伤,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云焕,难道现在随便一个村夫就这么厉害?原本的愤怒已经被震惊而替代。

“秦虎!”威严辞色的声音在人群中散开。

众将士身子一禀,刷刷刷的全站了起身,军姿站立,一排一排,仿佛屹立不动的杨树,脸上表情全无。

秦虎身子也是一抖:“乌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