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周牵她坐下,有小奴送来食物,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进食,孙周时尔抬头看她一眼,她一幅心事重重,眉宇间拥着一股凝重。

而辛夷的目光放在他的右手上,看不出什么不妥,但,他却用左手进食,这不是他的习惯,她张张嘴,想问,终是没有出声。

进了食,孙周换了件外袍,这才在她面前坐下。

“山戎之食实在无味,幸得炙肉合口。”他笑道。

她未听进,却也朝他看去,他迎上她的目光,柔声又说,“商平去了太子府,今日我要与太子相见,一定会想出法子救出扬干与你的友人。”

辛夷听了,垂了垂眸,然后移退两步,朝孙周行了一礼,孙周皱眉,“这是何意?”

从进入这间屋子,辛夷第一次开口说话,“君上之意,堇心领,堇是来向君上辞行。”

孙周听言,脸色嗖变,他紧紧的看着她,而她也抬起头来,平淡无波的眼中透着冷漠与无情。

心口开始撕裂,流血,孙周道,“你是否去刑午处?”

辛夷一惊,原来他知道,但见他苦笑一番,随即目光一暗,“若我不许呢?”

辛夷知他会阻止,昨日便想好了说辞。

“我与君上约定在先……君上既然猜到他在无终国,定知扬干与蛛儿也被他所擒。”

她不再隐瞒,目光仍旧淡淡,“我一妇人,管不着政事,然,蛛儿是被无端牵连,刑午答应我会放了她,如此,我便去要人,至于扬干,只得君上费力了。”

她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孙周挑眉,起身来到她面前,扶起了她,他没有她所想的那般生气,其实至重逢以来,他对她,小心翼翼中带着讨好,但此刻,他的目光深沉得可怕。

“我不会放你走,若刑午以蛛儿为挟,困住了你,你该如何?还是,你是想借此离我而去。”

他的手紧紧抓着她,她不为所动,不去看他炙热又紧张的眼神,何为借此离去?她本该离去,她深呼一口气,正欲开口,孙周突然变了语气,“辛夷,不要再离开我。”

她一怔,时间仿佛倒退到五年前,石山上,当她扮去他的手,他的目光带着乞求带着泪。

那一幕深深刻在她的脑子里,如今又现。

她抬头,他却低下头,埋于她的手掌,然后,轻轻一吻,辛夷身子一颤,下意识要抽回,他紧紧不放。

“辛夷,不要再离开我。”

他再度相求,辛夷突觉心口纠痛,若他强硬相留,她便与他撕破脸皮,未想,他是这番态度,她能感到他微颤的身子,他真的害怕失去她?她一平凡女子,得他如此相对?

可是,他却不是平凡男子。

辛夷受不了,后退,他上前,紧紧搂上了她,又把头埋于她的颈边。

她身子一僵。

“让我去,我去找他,蛛儿无辜,刑午不会对她如何,他知是你友人,还会好生款待,至于扬干,关系国事,便是你去,刑午也不会放他,这不该牵扯你,我会想法子。”

什么?他去找刑午?

辛夷不由得想到,两人数次见面,那一次没有刀剑相戈?她闭了闭眼。

“不,你不能去。”

“你在是担心我?”

“不是。”

孙周把她搂紧几分,“你是担心他?我知,让你为难了,你对他没有想法,却仍有无法抹去的一份情意,是不是?而他对你……”孙周不敢想,“我是无论无何不会让你去的。”

“你可置身事外,待我处置无终国之事,我们便回新田,去见我们的孩子。”

他温柔的说着,呼出的气息扑在她颈边,似吻非吻。

他总能找到她的弱点,提到孩子,她便再也鼓不起勇气。

“你可知,彪儿常常问我,他的阿母为何还不回来?……”

“你说什么?”

辛夷听言猛的推开他,眼眶瞬间蓄起泪水,“你……你告诉了他?”

孙周道,“他己五岁,难道还不能知道自己的阿母?”

“你?”辛夷踉跄一步,泪水哗哗而落,辛夷己死,他便是君夫人之子,她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能偷偷看他一眼,她便己知足,可为何孙周要这么做?

“你让我如何自处?”她痛苦而言。

孙周不满她的话,上前抓着她的双肩,“这是什么话?你是他的母亲,你说如何自处?我从来没有瞒过彪儿,他从小便知,他的阿母是辛美人。”顿了顿,“是我暗暗告诉过他,他的阿母没死,只是藏起来了……”

什么?辛夷简直不敢相信,瞪着他。

“他很懂事,与我幼时一样。”

辛夷激动,捂嘴而泣,孙周又把她搂进怀里,“回到新田,你便可以见他,你想他,他也想你,你可知,他有一双与你相同的眸子……”

“不要说了。”辛夷再也忍不住,嚎嚎大哭,对孩子的愧疚,对孙周的无奈,对自己的痛恨。

孙周抚着她的背,也是双眼红润。

过了良久,她渐渐收敛情绪,再一次推开他。

“然,我可以与你一起回新田,但我必须去找刑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