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慧静更加急了。定逸道:“既然不便告知,那老尼就随着小徒一起去,小徒胆小,到时话都说不清楚,反而会耽误县老爷的正事。”

说完,不顾病歪歪的身体状况,就要跟了去。

扶着她的夏芩急急地叫了一声:“师傅!”

两位官差无奈了,另一个道:“就是过去问个话,干吗搞得像去送死一样?事实是,前两日关帝庙发生命案,住在庙中的乞丐说,他见到死者的时候,死者身边有把雨伞。可大老爷赶到现场时,死者身边什么也没有。后来,有人举报说看到了那把雨伞,它就在一个叫陈惠娘的女人手里,但陈慧娘说,雨伞是贵寺的慧心送给她的,县老爷这才招慧心过去问话。”

慧心懵了,好久,才颤着声音道:“雨伞、雨伞是我和惠娘一起在河边洗衣服时发现的,我见它完好,就把它捞了上来,可……它颜色太艳,不适合出家人……我就把它送给了惠娘,其他的,我、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呀。”

她急切地望着众人,张皇地想要寻取一点信任。

衙役不耐烦了,说:“这些话该说给县老爷听,尽给我们啰嗦有什么用,走了,到时候迟了挨板子可不管咱们的事。”

慧心腿软得几乎都站不住,不由自主地望向定逸,目光哀怜乞求。

定逸师傅情不自禁地跟过去,抚住她,缓声安慰:“不用怕,师傅陪你。”

两位衙役还未答话,一旁沉默的夏芩突然道:“不,我去,我陪慧心师妹去。”

而进了城,她念头突转,半道拐进了关帝庙。

想起慧心当时的目光,心中的滋味当真难以言喻。

而今,受害者是看到了,可他别说见到杀人凶手了,就连自己是否死了都不知道,这样货真价实的糊涂鬼提供的那些鸡零狗碎的信息,能帮助慧心早日脱身?

想想就愁人。

夏芩像个满腹心思的老太太似的一步一挪捱到官衙,看到面前那坨代表威严与黑幕的存在,不自觉心生戒惧,迟疑地在原地兜起圈子。

她一门心思地沉浸于自己的忧郁,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不远处两位观者的话题。

“嘿!你别说,转得还真圆,平时拉磨练出来的吧?”

“她都转了十多圈了,还要转几圈,才过来呀?”

“唔,难说,就你的个头,扔倭瓜堆里都看不见,还指望她发现你?可怜见的,看那要哭出来的样子,恨不能马上跑了,她真的跟你俩说过会来陪她师妹?”

“不信你敢打赌吗?”被人比作倭瓜的年轻衙役恼怒了,涨红了脸道。

“嘿嘿,敢跟老哥打赌,你赢得过吗?”

重重的咳嗽声传来,两名差役闻声回头,立刻正经了:“班头!”

“头儿!”

吴班头铁着脸压低声音训斥:“老爷的眼皮子低下还敢这么闲扯打屁,皮痒了是不是?”

两个差役嘿嘿笑。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的话,庭中不疾不徐地走出一个人来,金色的阳光轻扬起落,为他素色的衣襟染上明丽里色泽,他身姿修长,脸容俊美,湖蓝的发带垂在肩上,随风翩然。

明明刚刚还景致平平的庭院,因为他的出现陡然间变成了一幅流动写意的画卷,清雅芬芳,华彩四溢。

待走近了,便看到两只优美得过分的凤眼斜斜飞起,无言地卷起一片桃花色,如果不是那通身的书卷气质,如果不是那两道漆黑如墨的剑眉,那两只眼,近乎于魅,近乎于妖了。

男子和煦地微笑着,一脸的亲切随和:“兄弟们辛苦,有人来过吗?”

如果没有见识过他处理那件拐卖案的手段,单看这副模样,当真是君子如玉,温润端方,可见识过了,在场的人便没有一个敢真的去应和这种随和,均不知觉地抽直了,恭谨地答:“还没有,老爷。”

松山县令江含征依旧温雅满脸:“告诉铁英,看好那把伞,如果有人报告在五月二十那天看到伞的,尽快报告。”

众衙役:“是。”

刚要离开,倭瓜役迟疑道:“门外有个小尼姑,我和大刘去抓慧心时和我们一道来的,中途去了趟关帝庙,现在在门外不敢进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嘲笑役凝神沉思片刻,忽然说:“我想起来了,那个小尼姑,好像就是给铁英状纸的人。”

“哦?”一道奇异的光亮自江含征目中闪过,他朝门外望了望,看到一个忧郁徘徊的灰色身影,不禁微笑,“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大概是吓坏了,好了,不要传她了,本县去问问怎么回事?”

直到一条修长的身影挡她的面前,夏芩才迷迷瞪瞪地抬起头,迟疑:“画中君?”随即明亮的眼眸中绽起惊喜的光彩,“您来了,又换新壳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