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含征:“就这些?”

夏芩瞄他一眼,觉得知县大人这般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想,一股脑儿地交代了行踪:“还报告了知府夫人的事,知府大人想让我留下,我没答应,然后就向知府夫人告别,嗯,就这些。”

江含征指尖收紧,面色紧绷:“不是告诉过没事不要去打扰周兄?如果你之前就告诉我你要走,事情会拖到今天?只怕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

恕她脑拙,实在理解不了知县大人这番话中的逻辑,这前前后后的,有半文钱的关系么?

知县大人面色不虞拂袖便走,像谁得罪了他似的,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来对她冷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在这里生根么?”

夏芩:“……”

摔!是谁耽误了她收拾东西的?这一个个的,都什么毛病,无缘无故地甩脸子,寡人不伺候了!

结果当晚,她便被人告知,明天就可以上路了。

夏芩在松一口的同时,也不得不勉强承认,知县大人甩脸有理。

次日,晨雾朦胧,冬日的离亭边,寒风萧瑟,岸柳空垂。

夏芩窝在宽敞的马车里,无聊地等着知府大人和知县大人话别,略带疑惑地问道:“你说,他们是不是在吟诗?这么冷的天儿,流着鼻涕吟两句诗,摘一条没有叶子的空柳枝,不觉得煞风景么?”

画中君忍不住笑嗔:“淘气,这事也能拿来开玩笑?”

夏芩还未答话,便觉车子微微一震,江含征掀帘进来。

画中君朝她微微点头:“车子略挤,我先出去一下。”

而后走到门口,穿帘而去。

夏芩其实很想问一问为什么不是两辆车,但想到自己不是出钱的那个人,车子又已启动,也就罢了。

画中君刚去,车中迫不及待地又浮现两个身影,一个飘在车顶,一个贴在车壁。

把她的视野空间撑得满满当当的,几乎没有一丝呼吸的余隙。

夏芩无力扶额,对江含征道:“不知道大人的官威能不能够驱逐鬼神,大人知道,现在的鬼都特没风度,从来不知道*为何物,总是堂而皇之地听壁角。”

知县大人凤眼微挑:“指望鬼有风度,好比指望苹苹长慧心,确实挺难,不过,你我之间有*可言、壁角可听么?”

夏芩:“……”

什么意思,他这话什么意思?

果然不知“风度”为何物的鬼女绣仍是大刺刺地横卧头顶,听壁角听得津津有味,而旁边的变相君却默默地反省一番,默默地隐身而去。

夏芩转移话题:“关于宋绣绣的事,不知知府大人是如何回复的,还望县令大人告知。”

鬼女绣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盯着江含征。

江含征道:“周兄说,没有查到名叫宋绣绣的女子,却查到一个名叫宋绣绣的男子。”

“……”夏芩嘴巴半张,无法反应。

江含征:“案中记载,此男容貌美妍,艳丽过好女,幼年时父母双亡,被同村的宋寡妇当女孩收养,梳鬓鬟,着女装,学女红,改名宋绣绣。”

夏芩的脖子仿佛被锈住了,一节一节极缓极缓地转向鬼女绣,面上的表情非惊天霹雳不足以形容。

江含征继续道:“宋绣绣长到十八岁时,宋寡妇去世,此时他已经习惯了女子的身份和作业,没办法改过来。他依靠教人刺绣维持生计,长期流窜于闺阁间,自然就做了一些……嗯,不好的事。”

他说得隐晦,夏芩未必明白,但鬼女绣却一清二楚,他直直地盯着江含征,比夏芩还要震惊,还要茫然,美丽的眼睛大大地睁着,诱人的红唇颤颤翕合:“男人……”

江含征:“后来,有一个布肆商人看上了他,百般追求,重金相聘,硬是让宋绣绣嫁给了他。

两人聚少离多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两年,倒也相安无事,后来宋绣绣在布商的帮助下开了自己的绣坊,惯常与女子打交道。

有一个番役垂涎他的美色,借故把他引入家中,意图不轨。宋绣绣猝不及防,被他发现了身份。宋绣绣求他不要告诉别人,并答应给他一笔重金相酬,番役表面答应,收了银子后却转身把他举报给了官府,说,这里的人非亲即故,如果容他留在这里,这里的女子将没有一个完整的了。

县令以奸·淫罪判宋绣绣流放三千里,送到知府那里审查时,知府以妖人惑人罪,问拟斩首,即行正法。

布商则流放极北苦寒地。

此宋绣绣姓名籍贯与你说的人相符,且妖人……也多指阴阳不分祸乱众人的人,想来就是你说的那个人没错。”

“……”夏芩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只觉得此生荒诞,莫过于此。

鬼女绣呆呆的,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哭是笑,是喜是悲,颤声问她:“我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