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长了,即便是对她心有怜惜的公公婆婆对她也是无可无不可了。

她就像一件别人随手掇来便弃之不理的物品,日复一日地蜷在角落里蒙尘发霉。

没有人想到,她也是一个人。

可即便是如此,她也卑微地奢望着,或许有一天,她的夫君会意识到她的存在,会来看她一眼,让她的一生不再那么孤清和凄冷。

可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却是那个本该和她结成同盟的男子,本该为她遮风挡雨的男子,掐断了她最后一丝幻想,给了她致命一击。

他和那个女子住在一起了。

他让那个女子怀了他的骨肉。

消息传来的时候,她看到公婆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是啊,只要能抱上期盼已久的孙子,儿子的哪个女人生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甚至婆婆还委婉地向她提起,想把那个女人接过来照顾,毕竟行伍之中不如家里。

“以后你们就是姐妹了,要相互照应,你也需把量放大些,不要计较什么名啊份啊的,一家人和和睦睦才最重要。”

婆婆对她如是说道。

她的心神一阵阵恍惚,浑身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耳边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声兔子的尖叫。

你听过兔子的尖叫么?

只有濒临死亡时才有的绝望的尖叫?

她听过,在她还是孩童时,所以从此她再也不吃兔肉。

现在,她又听到了那种尖叫。

她微微颤抖着向婆婆告辞,微微颤抖着向自己的院子走去,就这么一小段路,她竟然走错了,转来转去转到了花园中的水池旁。她看着水池中的水,神识有些模糊,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和这里有什么关系,没有,什么都没有,从头至尾,她都是一个误闯入别人家里的懵懂客……

离开吧,离开吧,离开吧……

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她的脑中回荡,她像是受了蛊惑一般,慢慢地向池水的中央走去……

“不,嫂子!”

随着一阵呼叫传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风一般地旋到她的面前,她的手臂被人牢牢攫住,用力拉回。

她跌坐在池岸上,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她浑浑噩噩地抬头看向拉她的人,是他,那个迎娶她的人,她夫君的弟弟,她的小叔。

男子看向她的目光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痛悔和怜惜。

可她已经不想再看了,这样的目光,她已经看得够多了,同情的,惋惜的,哀叹的……她尤其不想看到他的。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表情已有些不大正常,口中犹自无知无觉地说着:“哦,是你啊,小叔也来这里摘花吗?”

花池的中央,有几株已经凋谢的莲花。

男子看着她,目光翻涌,声音轻哑:“嫂子……”

她无知无觉地点点头:“哦,那你摘吧。”

然后,在他紧紧相随的目光中,摇摇晃晃走出他的视线。

最初,他对她的感情就是这样的,怜惜和歉疚。

她是他娶进门的,她是他用红绸缎牵着来到高堂前拜天地的。

可是这个由他代娶的娇花一样的女子,在进了他们家的门后,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憔悴凋零,而今竟然有了轻生的念头……

有什么东西叫嚣着从心底破土而出,再也无法忍耐。

或许,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自从听说兄长身边的那个女人怀孕之后,家里的人就鼓动她去兄长那里。

一来可以照顾两个人,一来可以顺便和丈夫培养培养感情,两位老人就是这么打算的。

她听从了,也去了。

是他把她送去的。

他也不知自己怀了什么样的心思,竟然主动请缨做这种事情。

他们来到兄长的驻地,兄长已经事先听说了她要来的事情,看到他们,肃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对他道:“休息两天,就赶紧回去,这里不是游玩的地方,这里有你嫂子陪着,我万事安好,让父母不要忧心。”

然后,看也未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嫂子?谁是嫂子?

明媒正娶的女人就在眼前,而这个人却毫不讳言地告诉弟弟,那个女人是他嫂子!

姜夔看到身旁的女人情不自禁地发起抖来,唇角抿得很紧,似乎正在用全身的力气克制着自己,而眼角却不正常地渗出一丝血红,像一抹妖艳的桃花,他正想安慰她几句,却看到她慢慢抬起头来,对那个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说:“将军,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