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三月过去,温枚就过世了?且,他家中有子,已经成年,为何偏要拜托族长?自来只听说正室守节的,身为妾室,嫁娶随意许多,只要妾室本人愿意,别人不会对妾室要求许多,为何还要特意嘱托?这其中必有文章。”

夏初菡听得一愣一愣的,望向巡按大人的目光简直都要膜拜了,巡按大人甚觉受用,走到她的身旁缓缓道:“要不,我们去内室细谈?”

“......”夏姑娘再次捂脸遁走。

身后传来江大人愉悦的笑声。

次日启程,一路疾驰,直奔汉阳而去。

天晚到达驿站,夏初菡累得浑身酸疼,刚用过饭便回房睡下了,连睡前的练字功课都没做。

梦中回到了松山寺,正值春天,满山野花盛开,无数的蝴蝶在花间流连,有的飞过来落到她的手上,在她的掌心嬉戏。

她痒得想笑,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那些蝴蝶竟然开始吸食她手上的血液,白白黄黄的蝴蝶转眼间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她大惊,拼命地想甩掉蝴蝶,可是自己的手却仿佛被某种力量钳制住了,吸食的感觉愈发强烈......

蓦然惊醒,心跳如鼓。

她的目中还残留着梦的余韵,神识有些朦胧。她迟钝地看向自己的手,便看道,在满室澹澹如水的光影中,她的手正被床前面如冠玉、修眉凤目的男子捧在手中,细细地亲吻手心,亲吻的姿态近乎虔诚。

她愣愣的,像坠入了另一场梦境,陌生的情绪从心中涌起,无声暗流。

看她睁开眼,他托起她的头在她额上印下一记,声音有些低哑:“你累坏了,连门都忘了栓,是我的过,让你这样东奔西跑,你好好在驿馆休息两天,温家我自己去。”

她急了,就要起身,被他按住。于是她便以仰面而躺的不利姿势,看着他说道:“谢谢大人,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东奔西跑或许辛苦,可是对我而言,比不上干坐着无能为力的感觉更辛苦,大人不必为我感到自责,如果我辛苦到受不了,我不会为难自己,自会告诉大人。”

他垂目凝视着她,犹如黑曜石的眼睛如有星芒一闪而过,像一条无声涌动的暗流,他什么话也没说,好似微微笑了一下,又好似没有,而后直接低下头来,吻住了她。

吻到激情处,两人都有些呼吸紊乱,他抵着她的额,鼻尖相触,柔唇相依,近乎呢喃地说道:“今晚,让我抱着你睡吧?”

她的脸犹如火烧,连带着全身都害羞得想要蜷起,可是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

这次倒换做江含征愣住了,情不自禁下的脱口之言,其实他并没有真想那么做,倒是逗她的成分居多,看她俏颜酡红的样子,自己也身心舒畅。

可是,她竟然答应了?

当下,他的声音更哑了,抵着她的唇,说道:“你可知你这样随便让男人留下,会有什么后果?”

她脸上红晕未退,眼神却很郑重,话语清晰认真:“我并没有随便,我只对大人一个人如此而已,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还未等他狂喜涌起,她又道:“大人赠我的那张卖身契太贵重,我理应回报,如果大人希望我这样报答,也无不可。”

江含征:“......”

无语泪流,真是时刻不忘戳他的心啊!

对于一个心怀优越,有点挑剔,有点龟毛,又有点完美倾向的江大人来说,以一张契约为交换占有心上人,和强了她没什么区别,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这让一个把爱惜羽毛追究到苛刻程度的江大人如何忍受?

所以,他是抱着她睡了,却什么也没做。

虽然佳人在怀略有安慰,但是自己给她当暖炉,自己却煎熬一夜的滋味......

江大人觉得,在问题未能根本解决之前,抱人睡觉这种事......还是少提为妙......

天明,离开驿馆,继续赶路,又一日来到汉川驿馆。

按照巡按大人的习惯,真正动手之前喜欢先暗访一番。

这一番暗访,还真暗访出不少内容来。

温枚是当世鸿儒,著作等身,学子遍布,却偏偏养出一个不甚成器的儿子来,文不成,武不就,也就依靠着祖上财产虚度时光罢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因为很多富家子弟皆是如此,但一落到温枚儿子身上就有点罪过了,实在堕温枚的名头。

温枚善于保养,身体一向强健,兴致一来就长途跋涉翻山越岭地去会老友,虽已年近花甲,但绝壁是六十岁的年龄,三十岁的心脏,以前,他一位精通医术的朋友说,就他这个身板,再生个儿子都不成问题。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话鼓动的,温枚五十六岁那年,还真纳了一房美妾。

虽然有了美妾身心快慰,但一向注意修身养性的温枚并没有因此把身体弄垮,依然健康如故,谁知道,竟会意外丧命于一场风寒呢?

事情说来颇为惊险。原来温枚一向喜欢在花园的水池旁吟咏,这一日又沿着小湖做诗人状,谁知天寒路滑,一不小心,竟滑入河中。

温枚大声呼救,但此时府中的人忙的忙不在的不在,他叫了两声竟没人听见,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挣扎加呛水,很快便力竭了。

还是经常跟在他身边的一条黑狗见状大声叫唤,引起了家人的注意,当众人赶到时,就看到那条黑狗已经跳进水中,奋力地拖着半晕的老人游向岸边,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人抬出来,又是控水,又是掐人中,总算让老人倒回了一口气。

而那条狗,却因为灌了冷水,一命呜呼了。

醒过来的温枚难过了一场,因为着凉,自己也染了风寒,本来不算什么大病,但或许真的因为年纪大了,竟没有熬过去,没多久,也病逝了。

江含征整理着这些打探来的消息,没有丝毫停留,到汉川的第二日,便带着人去了温家。

温家的丧事还未完全结束,棺木没有下葬,江含征向亡者吊唁过后,立刻招来衙役仵作,准备动手。

“大人,您想干什么?”温家长子挡在面前,脸色非常不好。

江含征慢悠悠道:“温枚死因蹊跷,本官要开棺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