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慌不择路地往回跑,他在最后,一不小心歪到脚,滑下坡,跌入一个大洞里。

陷阱找到了,却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吓得大哭大叫,而他那帮狐朋狗友甚至都没发现他丢了,只急慌慌往前跑。

直到几个人躲到一个山洞里,才发现少了一个人,可此时外面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谁也没有胆量去寻他,雨停后,几个人才分成两拨,一拨回头找他,一拨回家找大人。

或许是因为他兄长住在村头离得更近,或许是因为几个闯了祸的孩子不敢告诉大人,总之,他们选择了看起来更为温和的兄长。

兄长二话不说,拿起一盘绳子就走。

等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雨水淋得湿透,全身沾满泥水鸟粪等秽物,哭得几乎晕厥过去。

兄长把他背出陷阱,把自己干爽的衣服给他换上,而后光着脊背把他背到了家里,从附近请来了郎中。

那天,他窝在兄长的床上,喝着兄长给他煮的姜汤,看着兄长给他熬药,劫后余生的感动涌过来时,也首次对以往的自己对母亲产生了深切的怀疑。

母亲知道这件事后,对兄长的态度略有改观,但仍会时不时地在他耳边念叨:“二郎啊,你也该争气些,日后你父亲把整个家都交给大郎了,你怎么办,我们母子两个怎么办?”

但是这些话,却再也对他起不了什么影响了。

以前,在他心中,只要父母在,他就什么都不需要挂心,无忧无虑,尽情玩耍。

后来,在他后勤保障的名单上又多了一个人,他的兄长。

只要他的兄长在,他就不会饿死,就可以尽情逍遥。

别的人对他,或奉承,或不屑,或避而远之,或苦心规劝,只有他的兄长,什么也不说,他需要了,他兄长在,他不需要了,他兄长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有一次,不知怎么的,他忽然问兄长:“别人都劝我改邪归正,可你一次也没劝过我,为什么?“

他兄长默然良久,才道:“你不是个坏孩子,你只是还没有长大。“

你不是个坏孩子,你只是还没有长大。

在所有的人都对他不屑一顾的时候,在他的父亲也对他越来越失望的时候,在他的母亲也对她越来越责备唠叨的时候,他的兄长却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浪荡子也是有人心的,兄长用他的宽厚包容把他暖到了骨子里。

他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浑浑噩噩活了这么多年,只在他的兄长过世后,兄长的心血被他折腾一空后,再想起这件事,他想,他真的不是个坏孩子吗?

一直纵容自己不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个好孩子?

家道巨变,今昔对比,他在公堂之上痛哭流涕:“分家时那份家产不是我母亲撺掇父亲要来的,是兄长主动让给我的。兄长说,他已成家立业,而我还没有娶媳妇,将来母亲也是要和我一起生活的,所以理当分得多一些。“

是兄长的谦让,让病重分家的父亲彻底放了心,也让母亲真正放下了多年的偏见,弥留之际的母亲,流着眼泪拉着兄长的手为自己多年的所作所为道了歉,并把他郑重托付给了兄长。

或许,就是看到了兄长的宽厚和自己的不成材。

他流着眼泪告诉县令:“我分到的家产不是我没守住,而是那时我兄长做生意急需要一笔银子,我便卖了自己的田产,给兄长凑了银子。”

申骋一边说一边哭,眼泪鼻涕源源不断,虽然兄弟情深令人感动,但哭到这个程度也实在令人侧目。

“我从来没有对嫂子有过非分之想,那是我兄长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别的想法?

我兄长对那个女人非常疼爱照顾,兄长生病以后,我去看他,他竟然拉着我的手说,想把嫂子托付给我,让我在他死后娶了嫂子。

我当时就蒙了,怎么也想不到兄长会说出这种话来,当时就拒绝了他,怪他不该胡思乱想,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谁知我兄长却流下泪来,说他对不起我嫂子,还说自己的病好不了了,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们两个,所以想让我们两个在一起,互相依傍,相亲相爱。

我听不得这话,他的话没说完我便借故告辞走了。

可是我没有想到兄长会教我的八哥鸟说话,让八哥鸟代我向嫂子传情。”

蝴蝶女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申骋,目光说不清是震惊还是悲伤,眼中慢慢浸满泪水。

申骋道:“为了兄长的病我费尽心机四处打听,后来终于从一个见识多广的朋友那里打听到宁溪镇的朱大夫可以治疗兄长这种病,于是专程请了朱大夫过来。

可是,我没有想到,兄长的病还没治好,他便被那奸夫淫妇给害死了。

大人,害人的不是我,不是我啊!

吴知县捻着胡子沉吟片刻,问道:“你兄长得的什么病?”

申驰迟疑,好一会儿才道:“花柳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