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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夏初菡再次震惊难言。

可如果那表哥是地府高官,他把镜中男囚在镜子中,那镜子就应该是一种特殊的牢笼,且不说自己能不能超度得了,就是能,自己这样做合适么?

其实就她看来,镜子这牢笼比十八层地狱的刑法温和多了。可如果不替镜中男超度,这货无聊起来说不定又要耍什么幺蛾子戏弄人,真真是坐牢坐成了精,竟把触手伸到了牢外。

她紧紧地皱着眉头,冥思苦想,最后直言相告:“你的情况,以我的能力,未必能替你超度得了,如果不能,我想办法让你沉睡,你愿意么?”

镜中男意外地看着他,说道:“我还以为,你听完我的事后,就是不把我打成魂飞魄散,也会把镜子的封制加固,把我完全闭在里面,撒手不管。想不到......你心肠如此厚道。”

他微微抬头,眸中似有细碎的光芒闪动,“或许,在镜子里,也不能说是完全虚无。

在那里,我会一遍一遍地重新经历我所做的事,当鲍知府地小妾被灌了药的男人压在身下时,我能亲身感受到那种身心的屈辱,当她撞向假山时,我能感受到那种溺水一样的绝望痛苦,还有我杀害鲍知府时,陷害小女孩时,包括害死女孩的父亲时,他们当时的感觉会成百倍地加诸于我的身上,无休无止,我在这里,其实就像一遍遍地感受利箭穿心。

偏偏里面那么黑,那么冷,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摸不到,像处在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里,每每体验完这些,再看看周围的环境,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战栗,你能想象吗?”

镜中男看着她,却又像什么也没看,连眼神都仿佛沉浸在了一个无法救赎的世界,一寸寸灰寂。

他说:“就是魂飞魄散也比我现在的情况好,而且,在里面我是一直清醒着的,一刻也无法入睡。”

夏初菡惊讶,此刻,她突然有点明白他所说的漫长如千年的感觉了。

他经历了一生的事,对他而言是切切实实过了一生,但对镜外的人而言,或许不过是一个梦的时间。

真的是一刹千年啊。

镜中男道:“其实,对我而言,你能听我讲这么久,已是莫大的恩惠。

在我生前,所有的事情我都不能对人讲,她不会听,对别人我不敢讲,就连睡觉也是紧紧地闭着嘴,生怕自己说梦话,平时不敢沾一滴酒,怕酒后失言。

身怀秘密的感觉真的一点都不好受,那些秘密会变成刀变成刺,时时刻刻扎得你坐卧不宁、魂梦难安;会变得比铁石还重,时时地坠在心里,让你喘不上气;会变腐变烂,连你的五脏六腑都要烂掉。可是你只能硬生生地含着,一句也不能说。

有时候,实在受不了,我就拿一只凳子在上面凿洞偷偷诉说,然后再把洞堵上,把凳子烧掉。

我的住处几乎没有完整的凳子,见过我烧凳子的人都说,我魔怔了。

其实我原本人缘很好,和谁都能打成一片,但是后来就不行了,我的话越来越少,对谁都言不由衷,渐渐的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最后一个也没剩下。

你是第一个我能开诚布公的人,我很感激。“

他看向她,目中是真挚的谢意:“原本我想卸下这么多年的心中块垒,不管怎样,我都认了。却没想到,你会让我去沉睡,谢谢你,鬼语者。”

他看向虚空,脸上现出浓郁的惘然:“现在再想想那人在我死前问我的话,我后悔吗?

我硬挺了这么长时间,心里一直告诉自己,我不后悔,我不能后悔。

可是现在......

世上的好姑娘这么多,可我当初为什么就眼瞎地只看到她一个,如果我遇到的是你,哪怕是别的随便哪一个姑娘,或许结果会不一样吧......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看向她,目光是她对他印象最好时的温润:“我等你的办法。”

夏初菡点头,而后拿起桌上的布盖住镜子,面前的人影消失。

江含征回来时,就见夏初菡正坐在床边洗脚,说是在洗脚,眼睛却盯着盆中的水一动不动,明显地在发呆,连他进来都没有发觉。

江含征略略一瞄,就见半盆清澈水中的一双白玉小脚实在可爱,十根圆润的脚趾并在一起,如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真恨不得让人捧在手里好好把玩。

他看了片刻,宽去外衣,也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她面前,脱鞋脱袜,和她一并泡在盆里。

“夫君,你......”

泡在水里也就罢了,还用两只脚时而覆住她的脚,时而捧住她的脚,不遗余力地在她脚上摩挲挑逗,夏初菡经不住这样的调戏,脸红了。

“想什么呢,连夫君来了也不理会?

江含征两只脚密密地抱住她的脚,细细感受着她水润光滑的肌肤,很是惬意。

夏初菡:“就是发一会呆。”

她托了托想得有点发涨的脑袋,央求道:“夫君给我讲个故事吧。“

江含征睨她一眼,说道:“我是你夫君,又不是你的父亲,还要我讲故事哄你睡觉?“

夏初菡:“......“

江含征身体向前微微一倾,缓声:“如果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夏初菡:“......“

实在无力和该小朋友玩耍,夏初菡转换请求:“夫君给我念一首诗吧,实在是脑袋疼......“

江含征看她神情疲惫,目光楚楚,一副非常可怜的样子,也不忍心逗她了,说道:“那好,我给你背两首吧。“

看到桌上的茶杯,略一沉吟,便念出一首:

酡颜玉碗捧纤纤,乱点余花吐碧衫。歌咽水云凝静院,梦惊松雪落空岩。

夏初菡静静地听着,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所谓的第二首在哪里,疑惑:“夫君不是说两首么?”

江含征做讶然状:“不是已经念完了么?”

夏初菡:“......”

看面前呈呆滞状的小女子,江含征略略得意道:“这一首回文诗,正念是一首,倒念也是一首,虽然只是一首诗的字数,但却是实打实的两首诗,不信你试试?”

夏初菡垂头沉思,忽然脑中光芒一闪,站起身来。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你夫君!“

说完快速擦脚穿鞋,风一般地抱着镜子兴冲冲地离去。

江含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