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珣微笑:“原来如此,幸而天色尚早,用过了饭,歇息片时再回去不迟。”

一时饭菜端上来,还有寺里僧人送的米粥,两人相对而坐,开始用饭。窗外的树影覆上窗子,浓绿如荫,屋内光影澹澹,饭食香暖,宁静温馨的气氛悄然蔓延。

饭罢,江珣道:“你小睡一会儿,等会儿我叫你,我们一起下山。”

夏颐“嗯”了一声,屋内只有一榻,江珣走出门外,悠闲地负着双手看树上的鸟儿。

他身材颀长,双袖下垂,凝神望树的姿态,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雅致,夏颐隔窗望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有些发呆,心底慢慢地滋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情怀。

江珣看了一会儿鸟,然后信步踱出院子。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夏颐才惊觉自己看了这么久,一时脸上发热,躺倒床上,却怎么也睡不下,脑中不停地翻滚着这一日来的种种,他举荐他为第一,他陪他畅玩游赏,他如长兄般耐心细致的照料......

想到不多时就要分别,心中竟生出一种难以述说的惆怅......

他坐起身,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特殊小笔,抽出袖中一柄纸扇,在扇面上细细地描画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休息饱了,还是想到离别在即,竟觉得回程的路分外短暂,就这样,也没有走到底,到平缓地带,便看到一架肩舆停在那里,江珣道:“贤弟坐肩舆回去,也少些劳累,改日我去客栈拜访你们。”

夏颐怔忪,喃道:“肩舆......这是江兄来时的坐的肩舆么,我怎好夺了兄长的坐乘?”

江珣咳了一声,道:“不是,我见贤弟易累,就让仆人先回来雇了一顶,贤弟安心坐便罢了,我们就此别过。”

夏颐走向轿子,一步三回头,水润润的眼睛如含了一层泪水,莫名地透出些可怜巴巴的意味,无缘无故地让他觉得自己抛弃了一条可爱的小狗,心中莫名其妙地泛起一丝罪恶感。

在夏颐再次回头的时候,江珣不知不觉地就说了一句:“我改日去看你,你们不会马上离开这里吧?”

夏颐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从袖中抽出一把扇子跑过来递给他,这才乘上肩舆吩咐离去。

江珣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好久,才低头打开扇子,目光落到上面一幅画上,笔墨犹新,正是他背对着房门看树的图画。

夏颐回到客栈,天已薄暮,夏兄长还未回来,他累极了,便先回房洗漱了一番,胡乱进了一点东西,等他兄长回来时,他已经睡着了。

此后一连几日,他兄长要带他游洛阳,他都推脱不去,他兄长以为他想回家,便张罗回去事宜,他又竭力阻止。

夏兄长纳闷了,问他:“你这几日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既不游玩也不离开,难道这洛阳的客栈吸了你的魂儿?”

兄长素来和他逗惯了,他推脱不过,便支支吾吾地告诉兄长,说这这两日会有人来拜访。

兄长敲着脑袋想着好久,也没想出会有哪方神圣来拜会他,便追问是谁。夏颐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愿意说,最后只道:“反正就是一次普通拜访,来不来还不一定呢,大哥做自己的事情便罢,问那么多做什么?“

说完,快步上楼。

夏兄长手摸下巴,表情莫测:唔,有问题,相当有问题。

当下便把跟随夏颐的小厮招过来审问,心中便明白了七七八八。

所以这一日,江珣来客栈拜访夏颐的时候,迎接到的,便是该兄长如要把人戳成洞洞的审视目光。

两人自我介绍一番并道了久仰后,江珣问该兄长:“只有康乐兄一个人在吗,怎么不见夏小弟?”

夏兄长夏恺若无其事道:“唔,他刚刚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江兄台成婚没有?”

江珣:“没。”

夏恺:“订婚呢?“

江珣:“尚无。”

夏恺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唔,如此甚好,哦,我是说,不着急,婚姻大事,总要娶一个合心的才好。只是不知江兄以后是否纳妾,准备纳几个?”

”......”江珣愕然,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可看对方认真凝睇自己的模样,分明在等自己的回答。

可这情形太过荒唐,江珣几乎惊诧失笑,这简直像有人当街问他“先生,你穿内裤了吗,内裤什么样色”一样,江珣道:“在下连妻子都没娶,又谈什么纳妾,夏兄何故问到这个?”

夏恺也意识到自己太直接了,“哦哦”两声,连忙找补:“只是觉得像江兄这样的人物,不知道要惹得多少女子倾心和伤心,同为男人,在下只是表示一点艳羡和仰慕罢了。”

江珣:“......”

这是表示艳羡和仰慕吗?

江珣眉头微蹙,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无法与这厮共处一室了,便道:“既然夏小弟不在,那在下便告辞了,改日方便再来拜会。”

夏恺连忙起身,一点也不敢强留,恭恭敬敬地献上自己的家庭住址,殷切道:“江兄要来,我兄弟真是太高兴了,唔,我们不日就要离开洛阳了,到时一定在嘉兴等着江兄大驾光临哈。”

江珣:“......”

这人真的是夏小弟的兄长吗,他真的不是一个二锤子变的吗?

江珣走出客栈后,还特意瞅了瞅客栈的名字,生怕自己走错了地方,可是下一刻,他便不这么想了,只见客栈外的柳荫下,不知何时站了一名袅娜如兰的身影,正对自己微微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