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查,发现,张福顺和王寡妇都失踪了不知道几天了,因为张福顺经常不着家,王寡妇又不得人心,很少和街邻来往,而王寡妇的孩子又在外面务工,所以他们的失踪竟没有人发现。

最后,县官发现,在王寡妇家的猪圈里,有一层不正常的血迹......

当县官准备提审拘捕张福顺的儿子和妻子时,妻子自缢在了自己家中......

其实一切都是有征兆的,儿子在母亲的棺木前流着泪说,自父亲和别的女人勾上了以后,母亲便一天比一天地沉默了,她忍受着丈夫的背叛,忍受着情敌的凌辱,依然勤勤恳恳操持着这个家,可是她的忍耐并没有换来丈夫的悔悟,而是让他愈发变本加厉......他甚至会用拳头逼着她去伺候他和那个女人......

背叛也就罢了,何故又要凌辱?凌辱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把她孩子应得的一切也要夺去?

不知什么时候,她喜欢上了看屠夫杀猪,每天风雨无阻都要去屠作坊看屠夫杀猪,然后有一天,她的丈夫又要她给他和那个女人做饭,儿子出来阻拦,被该丈夫暴打了一顿后,她便开始默默地准备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说杀猪刀,比如说大木盆......

再后有一天,儿子被母亲吩咐去外祖父家看看,回来后,便一直没有看到过父亲的身影......

案情曲折,破案迅速,内情让人唏嘘。

最后,却没有什么好断的,因为凶手选择了自杀......

夏初菡听后心里很难过,哪怕以前听过再多,再听到这样的事情依然会难过。

县太爷因为他们的得力相助奖赏了他们二十两银子,夏初菡没有让小乞丐听闻案情的始末,她只把二十两银子都给了小乞丐,并转述了县令的嘉奖。

对于男孩来说,那些夸赞比真金实银还要让他激动,生平第一次,他学习到了,那让他饱受恐惧折磨的特质,原来还可以做这样了不起的事情......

而这些,都是眼前的这个女子教给她的......

所以当夏初菡准备离开此地时,小男孩再一次哭着问她:“姑姑,你能带走我吗,你看,我能挣钱了,我还会干活儿,我吃的很少。”说着,把手中的银子都推到了她的怀中.....

她眼中含泪,点了点头,问他:“你姓什么?”

“陈。”

“那以后你就叫陈夏吧,你姓陈,我姓夏,我们相见是在夏天,好听吗?”

“谢谢姑姑。”

夏初菡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以后,你就是我的眼睛。”

这一年,她不仅捡了一个男人,还捡了一个男孩,他们一起回到了母亲留下的那处宅邸中。

故居破败,草木葱茏,可是此处风景甚好,山水相依,鸟语花香。

沈竹楼用剑把锁撬开,他们走进去,十多年的荒芜,这里已经成为狐兔出没的地方。

可是她环视四周,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归属感。

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家。

我不会再流浪,不会再依附于谁,不会再怕被谁赶出去。

我成了自己王国的真正的主人。

他们开始一点点地收拾自己的新家。

她买来一名丫鬟,勤快温良,相貌端正,欲许配给沈竹楼,沈竹楼不受,遂罢。

丫鬟负责照管厨房和她,沈竹楼负责看家护院和采买,陈夏则跟着沈竹楼学习练武和读书。

不知道是沈竹楼本身就会武术,还是继承了那具身体的某些特性,总之,他文武双全。

而她,则专心写书。

画中君曾说,让她为那些不为人知的人事著书立传,教化世人,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她要用她的笔,告诉世人一个不一样的鬼魂世界,无论是鬼的世界,怪的世界,其实,都是人的世界。

又四年,书成,洛阳为之纸贵,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个草亭子是谁,而她亦并不知晓自己的名字在外界热成了什么样子。

她在自己的小盒子里做着一只不问世事的甲壳虫。

这一年,陈夏十一岁。

有一天,陈夏去书房找她,说:“今天有客人找姑姑。”

然后,夏初菡便看到他身后飘着的模模糊糊的影子。

其实,近些日子以来,她已经能够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听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声音,只不过,完全不清晰。

夏初菡道:“你问他,他要说的事情适不适合小孩听,如何适合,由你转述,如果不适合,他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是的,为了避免让陈夏听到过于血腥残忍的故事,遇到这般情况,她都会事先询问一下,如果少儿不宜,她便需亲自上阵,当然是靠着一种叫“牛眼泪”的特殊材质沟通两个世界,可是这种材质是有时效的,而且不好采集,所以只有特殊情况下才会使用。

处理完这件事情后,小男孩还没有离去,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两脚踩来踩去扭扭捏捏。

夏初菡奇怪:“你怎么了?”

陈夏:“谭林要去城里读书了。”

夏初菡“唔”了一声,知道这个谭林是他新交的朋友,便道:“你舍不得他了?”

陈夏:“嗯,他还说让我教他练武,他让我听他先生讲书,他家请的先生讲书好好,可是我都没听几回,他先生就要走了。”

夏初菡:“你想换个先生教你读书?”

陈夏愈发扭捏:“沈先生很好,可是,可是.......”

夏初菡明白了,沈竹楼虽然会文会武,但毕竟不是专业的,想想陈夏的年纪,是该专门请个教书先生了,遂道:“你朋友不是要去城里了么,那他家先生想必要辞职,我们把他请来好了。”

陈夏惊喜抬头:“谢谢姑姑。”

既然要请西席,自然需她亲自出马,以示郑重。

正是春天,草长莺飞,飘絮如雪。

她在陈夏带领着来到该先生的住处,隔着珠帘,她看到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正在整理书籍,旁边,一个男孩问他:“先生,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城里吗?”

男人淡淡笑道:“我答应了你朋友会去教他,什么时候你来这里,我们还会见面。”

淡然含笑的声音却猝不及防拨动得她的心弦轰然一响,然后,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恍恍惚惚中,她看到那人穿着布衣,看到那人斜飞的眼角和垂落的发带。

世界在她眼前动荡起来,视野中的空间由一层分离为多层,许多细碎的声音如潮水涌入耳内。

她看到树上五只小鸟排成一排等待母亲喂哺,而母鸟只喂了四只,最后一只长着虚虚的鸟喙吱吱叫......

她看到一个幽灵猫懒懒地蜷缩在墙角......

她看到书男孩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书卧在半空无聊地拍蚊子......

她看到陈夏高兴地跑向男人的房间叫道:“先生,我们来请你了。“

然后,她看到男人的身影陡然僵住,他想要急切地转过身来,可是却像背负了巨大磨盘似的,全身都在疼痛地轻颤,他极缓极缓地转向她,急切向前两步,又收住脚,优美沧桑的凤目中蓦然泛起一层泪光。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