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涓涓溪水,缓缓流过两人眼前。

祁书凝视着对面的男人,近十年未见,他有些变了,褪了年少时的青春飞扬,整个人沉淀得深邃厚重,淡漠的脸上是她不再能懂的表情,不泄露一丝情绪的双眼,更是让人无法捉摸。

猜不透他的心思,她深吸口气,浅浅地笑,郑重地道一声:“好久不见。”

陆川视线落在她脸上,像是穿透了她,在看着遥远过里的一个人,那是他爱怜地捧在手心上的人,是他朝思暮想的人,是他恨之入骨的人,是他喝到酒精中毒才可以忘记的人,然而这个人,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和从前一样的脸,只是更成熟妩媚,似乎就连无情的时间,都对她格外开恩。

压抑下心中陡然涛天的狂澜,他淡然回道:“好久不见。”生活逐渐教会了他许多本事,其中一样,便是喜怒不形于色。

祁书试着走近几步,右手有些局促地抚上自己的左臂:“我和电视台的领导一起来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陆川收起掌中的手机:“你现在在北京上班?”

祁书扯出一个有朽涩的笑,轻嗯了声:“回来几个月了,华人在美国的主播圈子不好混,打算回国发展。”

陆川淡淡地点了点头,没再接话,不知道有什么可说。

曾经天总是蓝的,他们成天有聊不完的话题,感情浓郁到两人约定,等她大学毕业就结婚。

她小他两届,带她回见父母时,他本科即将毕业。还记得那天,他爸当着她的面发了顿脾气,不久之后她就提出了分手,不想让他夹在她和他的家庭中间为难。

他理解她的心情,但仍然愤怒,难道他们的感情,连这点挫折都不能经受?

一怒之下他同意了分手,他总想着,等她想清楚了,知道错了,就会回过头来找他,然而她总也不来。

他实在等不住,便咬牙放下架子,硬着头皮找她,却换来她不愿多说的态度,和斩钉截铁的一句: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他如她所愿,就再也没找过她。

祁书见他始终沉默,便又找了个话茬:“哎,在国外待的时间久了,很想念老北京的小吃,什么豆汁儿,卤煮,都是你以前带我吃的,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陆川视线在她脸上巡梭了一圈:“有倒是有,不过老店是越来越少了。”

祁书眼里放出光彩来:“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记得第一次喝豆汁儿时,觉得可臭了,后来习惯了,反而越喝越上瘾。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一起?”

陆川沉默片刻:“如果你怕找不到路,可以在网上查好地址再过。”

祁书一僵,唇角的笑容慢慢收起来,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怪我?”

怪她什么?怪她主动提了分手,还是怪她分手之后,从来没有找过他?

这么多年,真正埋在他心里的倒刺,想拔又不敢拔出来的倒刺,如荆棘一样缠绕在他心脏上的倒刺,只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问题。

你有没有爱过我?

我像傻逼一样地爱上你的时候,你他妈有没有爱过我?

不然怎么能那么轻易地,冷静地,说要分开?

“以前的事我早忘了。”陆川勾了勾嘴角:“你别想太多。”

祁书微怔,跟着垂眉,有些忐忑:“那我们,还算是朋友吧?”

陆川安静须臾:“我不认为分手后的男女可以做朋友。”

那口气淡漠如冰,不带任何情绪,祁书诧异抬眼,撞进他波澜不惊的眼底,曾经搅乱的一池春水,现在已了无痕迹。自己在他心里,果然已经没有分量了吗?

双眼渐渐蒙上一层雾霭,她声音有细微的颤抖:“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跟你说句对不起,但一直不敢,因为我怕你不肯原谅我,就像现在这样。”

陆川沉默地望着她,片刻后才说:“为什么要请求原谅?被原谅后,又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犯下一个错误?”

祈书闻言,嘴唇一开一合,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她原本以为,事情过了那么久,两人应该可以做朋友。

陆川收回视线,不打算再与她纠缠,简短地吐出两个字:“失陪。”就欲离开。

祈书忙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我那时才二十岁,什么也不懂,我不是有意伤害你的。”

陆川愣了一下,正欲开口,余光瞥见远处一抹白色的身影,似乎有些熟悉,他下意识看过,正好撞上今夏的视线,心中顿时一喜。

大踏步地绕过祁书,他朝今夏走,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柔声:“怎么自己来了?也不让我接你。”

今夏微笑摇头:“不用麻烦,向主席也要过来,就顺便载我了。”

陆川手向下滑,牵起她发梢的一个波浪卷儿把玩,那是新做的造型:“我以为你不来了。”

今夏有些羞赧地垂下眼:“本来是不想来,但你说过,需要我陪。”

陆川一怔,品味出她话里的意思之后,忽地笑起来,一把就将她收入怀中。她喜欢他,这比什么都让他高兴,而她意外的出现,如同一枚定海神针,将他心里的狂涛逐渐平复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