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一路泥泞。

幸好两人都是穿着木屐,否则这种泥滑之路,实在难走。他们先去菜地里挖土豆,因土豆上全裹着泥,只好先放在雨里冲冼。

伯明将土豆的藤枝放在一边,“等我们回来时再从这儿过一趟,将这些藤收回去喂猪。”

樱娘见这些土豆长得个头挺大,上面的薄皮用手轻轻一搓便掉,鲜嫩得很,“伯明,你吃过土豆饼么?”

伯明摇头,“土豆也能做饼?”

“嗯,等我们回来收藤枝时,再挖些土豆回家,我做土豆饼给你吃,就是先蒸烂,磨成泥,再做成饼。”樱娘自己这么一说,已经有些嘴馋了。

伯明听着都觉得好吃,“要不,中午做些给师父和师兄弟们吃?”

樱娘笑着应道:“好啊,就不知我做得好不好吃,他们不要嫌弃就行。”

“哪能呢,他们肯定喜欢。”

寺庙座落在北面的山头上,山头较高,路很陡。就因为这样,村民们平时都只去南山砍柴,嫌北山太陡,挑柴不好下山。

幸好今日没再打雷,两人抓着路边的小荆条,还不算难上。待他们登上山顶的佛云庙时,已近午时了。

佛云庙虽小,但在这一片还算有名气,因为周边相邻十几个镇,也就这么一座庙。平时每日都有几个人来上香求签,也有人为积功德会投些钱,但都只是一文两文的。就像今日下雨,都有三五个人来。

伯明领着樱娘从偏门进去,此庙和尚也少,加上师父才十二个人。当伯明跨进偏门的那一刻,一群和尚都围了过来。

他们只是和伯明打招呼,不敢和樱娘说话的。哪怕他们想瞧樱娘一眼,也只是用余光。

还是伯明的大师兄举止大方,他一来便双手合什,“女施主请进屋喝口茶,今日雨大,怕是受了不少寒气。”

樱娘听到女施主三个字就莫名想笑,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她随着伯明进来喝了几口茶,然后坐立在一边,不敢随意走动。伯明则与大师兄说些家里的事,反正就是一切皆顺利。大师兄听了隐约有些羡慕,可能是在庙里呆久了他也觉得很无趣吧。

樱娘见他头上都有戒疤了,看样子注定是要当一辈子的和尚了。

伯明与大师兄聊了一阵,就带樱娘去见他的师父。他的师父号空玄,是庙里的住持,他似乎极为通灵,才听到伯明朝他房走近的脚步声,他就知道是谁了。

“伯明来了。”一种苍劲沉郁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樱娘先立在门口等着,伯明则轻步走了进去,跪在一个蒲团之上,双手合什,向他师父行拜礼,“师父,弟子不孝,现在才来看您。”

空玄刚才一直是闭目的,此时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和蔼地瞧着伯明,观察他的面相与气色,点头道:“嗯,看来你精气神皆足,就是气血偏旺了些。你成亲还未出一个月,气血旺些也正常。”

他再伸手捏了捏伯明的脉搏,脸上又漾起些许忧虑之色。

伯明因双目微垂,并未直视空玄,所以没看到他师父的忧虑神色。伯明愧疚道:“师父,弟子无状,破了荤戒与……”色戒二字他难以启齿,脸色已赤红。

“你如今已不是佛门弟子,就得有凡俗之欲,自当不必再守戒。入哪门就得行哪门之事,凡夫俗子若是不吃肉也压抑着七情六欲,那与佛门子弟又有何区别。你放心过你的小日子,只要不做亏心之事,问心无愧即可。见你过得好,心情愉悦,万事不忧心,为师自然也跟着开心。”

伯明微微笑着,再拜了拜,“谢师父开导。”

空玄眉眼稍弯,“你将娘子也带来了?”

伯明略含羞涩,点了点头,然后朝外叫了樱娘一声。樱娘便低着头进来了,说实话,她还有些紧张呢,平时伯明将他师父夸得神乎其神,害得樱娘忐忑不安。他师父不会看出她是穿越来的吧,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她还是有些不安的。所谓智者,总有出人意料的地方嘛。

樱娘与伯明并排跪在蒲团之上,低眉垂首。

“请问女施主可否抬起头来,让老纳瞧瞧,看你们俩是否般配。”空玄话音柔和又慈祥,樱娘便大大方方地抬起头来。

空玄和颜悦色,“嗯,甚是般配,伯明有幸纳你为妻,此生必有福泽。伯明,当初为师说你还俗后能娶一位貌美又能干的娘子,看来并非是打诳语。你娘子是位聪慧且心净之女子,你当好好珍惜。”

伯明瞅着樱娘笑了一笑,然后对他师父恭谨道:“弟子定谨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