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樱娘跑回自家院门口时,正好撞见一群家丁从她家院子里出来。他们每人扛着一根大粗棒,脸上都还是涨红的,打架的气焰还停留在他们的脸上没下去。

他们见到樱娘来了,顿时僵住了,毕竟都是互相认识的,他们平时对樱娘还挺敬重的。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愧疚地鞠个躬,鞠躬的意思似乎是,来打人是甄子查命令的,他们只是奉命从事而已,希望樱娘不要记恨于他们。

樱娘见他们这阵势,再见到他们这种愧疚的神色,腿都吓软了,若不是真打了人,他们没有理由愧疚的。

樱娘慌忙跨进院门,便见伯明、仲平、季旺三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招娣在仲平的身边哭哭啼啼的,双手用力搀扶着仲平起来。

樱娘见招娣的肚子没事,稍稍心安一些。她赶紧跑到伯明身边,伯明见樱娘回来了,竟然还给了她一个释怀的笑脸,说:“该过去的终于过去了,这桩心事总算了结了。”

樱娘见他满脸是血,忍不住哭了起来,“亏你还笑得出来,血都糊了你一脸。”这时她突然发现伯明的眉角有血直往外冒,她慌得直接用手给捂住,“你的眉骨都被打裂了,你知不知道啊!”

手是堵不住血的,樱娘带着哭腔起身跑进屋里找出纱布,然后赶紧给伯明绕着头部缠紧眉骨开裂的地方,一边缠一边心疼地哭道:“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笑,你的心当真是宽得没边没框了。”

伯明伸手为擦她眼泪,“你哭啥,我不是好好的么?大男人流点血不算什么。”

他这一伸手,樱娘又发现他的手背肿得高高的,看来这也是被那些人也抽的。伯明见樱娘盯着他手背看,他连忙将手缩了回去,“没事,过几日就好了。”

这时仲平已被招娣扶着坐在了椅子上,他气咧咧地骂道:“都怪三弟这个臭混小子,世上的姑娘那么多,光咱们永镇都不知有多少,他偏偏去招惹那个银月,害得咱这一家子差点被甄家打死!”

伯明有樱娘为他包扎伤口和心疼着,仲平有招娣来搀扶,季旺却还躺在地上直哼哼,“我这胳膊动弹不了,好像是被打断了。”

“啊?”樱娘和招娣吓得一齐跑过去。招娣正要扶季旺起来,被樱娘喊住了,“招娣,你别碰四弟,他可能是脱臼了!你们都不要动他,我这就去找郎中来!”

樱娘急忙出了院子。这时,叔昌从地窖里爬了出来。因为堂屋有一个小后门,打开后门就直接是后院,后院里有一个地窖,是用来存放土豆和红薯的。之前他们都说好了,甄家若是来人了,见到叔昌肯定会把他往死里打,所以只要听到动静,就让他赶紧从堂屋跑到屋后院,躲起来。

这日傍晚,他们哥几个刚回到家,将院门一关,便听到一阵踢门声。伯明知道坏事来了,让叔昌赶紧躲到地窖里去。家丁们之前已知道他家是哥兄弟四个,这时却只见到三个,就知道叔昌躲起来了。

他们搜了各屋都没找到叔昌,那就只能对伯明几人动手了。因为甄子查说了,找不到叔昌就把其他几个人教训一顿,只要不打死就行。若是见到了叔昌,绝对往死里打。

他们考虑到这是樱娘的家,所以对伯明几人还并未下狠手。尽管这样,伯明哥仨个也不是这十几个人的对手,受伤在所难免。

伯明为了挡住他们打季旺,眉骨和手背上就被他们抽了几棒子。哪怕伯明为季旺挡了几下,季旺的胳膊仍然没躲过。

叔昌躲在地窖时,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该躲起来,不能让哥哥和弟弟为他扛,所以他就爬了出来。

待他来到前院,见哥哥和弟弟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他脑袋嗡嗡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仲平见叔昌出来了,朝他直吼道:“要是季旺的胳膊折了,这辈子我都饶不了你!”

叔昌吓得一下扑在季旺身边,哭道:“四弟,都是我不好,我……”

他还未说完,被伯明大声喝住了,“你别碰四弟的胳膊!你大嫂说他可能是脱臼了,已经找郎中去了。好了,你别哭了!” 伯明坐在地上感觉头晕得很,听叔昌这么一哭,他的头则更疼。

樱娘刚才跑出去时并未关院门,邻居们全都跑到院门口来看热闹。招娣气得正要去关门,梁子来了。

招娣只放梁子一人进来,然后准备把院门关上,可是院门已经被那群家丁踢坏了,根本关不上,招娣只好挥手赶他们走。

梁子见伯明哥三个都被打伤了,自责道:“都怪我回来晚了,否则我也能帮你们扛几下。”

伯明一脸的轻松,“你没来正好,否则连你也跟着一起受伤,又何苦呢。他们十几人,我们哪里是他的对手。”

这时樱娘已经把郎中找来了,郎中摸了摸季旺的胳膊,这一摸他就知道是被打脱臼了。

郎中酝酿了一会儿力气,然后用巧劲给他推上。季旺疼得嗷嗷直叫,一家人看得都心疼。

推上后,郎中见他们哥仨个全是鼻青脸肿的,就回家给他们拿药去了,不仅有敷的草药粉,还有熬着喝的草药。

叔昌见季旺的胳膊推上了,才放了心。这时,他突然一下跪了下来,抹着泪道:“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还有四弟,因为我糊涂不懂事,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惹上了这种事,让你们操了这么久的心,今日还被打成这样。大哥,你就惩罚一下我吧,否则我心里不好受。”

伯明叹道:“我们可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想我怎么惩罚你,莫非也要抽你几棍子,难道我们刚才还没被抽够?你快起来吧,跪着忒难看。”

叔昌怕大哥见他这样心烦,只好赶紧站起来了。

其实樱娘知道,甄子查带人来闹事,主要还是为了她不该瞒姚姑姑的事,正好这次把旧账和新账一起算上。因为甄子查说了,他一个月前就知道银月和叔昌的事了,只不过懒得管。若不是今日得知了姚姑姑的事,甄子查估计也懒得追究叔昌的事。

樱娘怕叔昌心里包袱太重,便安慰道:“叔昌,你也别自责了,这件事也并非全是你引起来的,其实也有我的缘故,甄子查早就对我看不顺眼了。”

樱娘也不好将实情跟一家子人说清楚,姚姑姑的事她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太多,她没有细说这件事,就扶着伯明进了自己的屋,她觉得这件事还是只当伯明一人的面说比较好。

招娣来给仲平和季旺脸上敷药,叔昌则去厨房做晚饭。

樱娘先打水帮伯明的脸洗一洗,再仔细看看他身上别的地方还有没有伤。樱娘对伯明不想有任何隐瞒,就将甄子查找姚姑姑的事说了,“其实这件事怪我,与三弟并无多大干系的。”

伯明听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只要甄家不记恨叔昌就好。”刚这么想,他又想起姚姑姑的处境来,“那姚姑姑岂不是很危险?”

樱娘点了点头,“是啊,那位家丁都跟踪去李府了,说不定甄子查这几日就会有行动。我听说但凡他看中的女人,得不到绝不放手,哪怕是已嫁的妇人,他也要糟蹋人家几次才肯罢休。”

伯明听了气愤道:“他这简直是畜生不如!”

“好了,你别气了,你这一动气,又有血往外渗。”樱娘再找纱布给他换一换,刚才缠的纱布都被血染透了。

吃过晚饭后,伯明仍然觉得头晕晕的,为了不让樱娘担心,他也不敢跟樱娘说。樱娘和他一起躺下后,脑子里一直寻思着怎么帮姚姑姑才好,还有今后她自己该干点什么。

伯明虽然头晕,却睡不着,小声地说:“这件事总算过了,以后应该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了。你嫁给我没享啥福,还整日操心家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你不会怪我吧?”

他见樱娘一直不说话,以为她是累了。他搂着樱娘,“我不吵你了,你好好睡,明日还得早起去织布坊。”

樱娘刚才脑子里一直寻思着事,才没接他的话,听他这么说,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还未跟他说呢,“甄子查已经不让我去织布坊了。不过,过几日我会去把这一个月的工钱要回来。”

伯明滞了半晌,心中愧意更深了,他搂她搂得更紧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你喜欢干那个活,既体面又是你擅长的。你不去也好,让他们找不到合适的,到时候求你去都不要去,谁叫他们欺负人。”

樱娘听他这话听得心里很舒坦,接话道:“就是,我这一走,还真没有人能接得上手,就让甄子查造去吧,到时候他爹知道了,肯定要狠狠训他一顿。可是,我现在没活干了,得想个辙才行。”

伯明见樱娘并没有因丢掉那个活而有多么难受,他心里也放松不少,“这样你正好可以在家歇歇了,以后你和招娣干点家务活就行,有我们哥几个种地,日子也不会苦的,你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