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的爹娘在家盼了一整日都没盼到闺女和女婿,本来是又气又伤心,觉得闺女一嫁人就把娘家给忘了。

当金铃和季旺急三忙四拎着回门礼赶来时,老两口的气立马就顿消全无了。看到这对小两口满脸带着笑,就知道成亲几日来彼此都很满意,他们当老人的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就养了这么一个闺女,若是嫁错了,他们会于心不安的。

他们老两口没有儿子,见季旺如此诚恳地向他们赔罪,是个知错就改的人,他们顿时就喜欢上他了。

别看季旺对金铃说话时嘴毒得很,但是他在岳父岳母面前嘴可甜着哩,几句话就哄得老两口心花怒放。

沈老爹见女婿得人疼,立马就对他掏心掏肺的,说:“季旺啊,金铃从小被我们养得没什么规矩,大大咧咧惯了。要是她敢不听你的话,或是敢和你顶嘴,你就打她,否则她会骑到你的头上去的。”

季旺笑着应道:“我哪敢打她呀,她打我还差不多。”他说话时还得意地瞟向金铃,那眼神的意思是:你瞧,你爹喜欢我都胜过你了!

金铃撇撇嘴,斜睨了他一眼,然后无奈地瞧着她爹,心里叹道,我的爹啊,你咋跟小孩似的,被女婿这么一哄就连谁亲谁疏都分不清了,竟然让女婿打闺女!

金铃她娘吴氏听季旺说她闺女打他,便赶紧将她闺女拉进了卧房里,小声地说:“傻闺女啊,你才进薛家的门,可不能像在娘家这般使性子。你咋能打季旺哩,他是你的夫婿,你在他头上过于厉害了,岂不是让他大哥大嫂难堪?他们不喜欢你,你以后怎么在薛家立足,你出嫁前娘给你讲了恁多的规矩,你咋都不放在心上,你这不是要急死娘么?”

金铃拉着她娘坐了下来,爽朗地笑道:“娘,你真是多虑了,我大嫂对我好着哩,她不插手管我和季旺的事。她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不爱拐弯抹角的,我觉得她还挺喜欢我的。”

吴氏听了有些不太相信,“你大嫂以前可是在甄家织布坊做过大领头的,都说她能干得很,还厉害着哩,管起那些女短工们来可不怎么讲情面的。就你这没大没小又没规矩的人,她能喜欢?”

“娘,瞧你说的,我都被你说得一无是处了,反正我觉得我大嫂喜欢我。你放心好了,我会敬着她的,就像季旺那般敬着她。季旺说了,哪怕我真有哪些地方没做好,大嫂也不会计较的,只会直接告诉我,叫我以后注意着点就是了。我瞧着全家人都对她服服帖帖的,敬重得很,她若真爱计较,爱挑毛病,那是如何服众的?”

吴氏这才放心下来,频频点头道:“看来你大嫂果然是个能做大事的人,为人处事大大方方而且是个能做主的,不爱背地里藏阴,所以才能将这一大家子管下来。要知道有好些兄弟多的人家,整日闹得不可开交,为一丁点儿东西都能吵起来,甚至动家伙干架,那还是公婆都在的情形下。若是像薛家这般,估计没几位当大嫂的能将一家子管得这么安宁和睦的。”

金铃咧嘴一笑,“我是瞧出来了,你和爹对季旺和薛家满意着哩,以后我和季旺吵架,你们肯定会向着他。”

“那是因为我和你爹知道你是个没规矩的,我们自然是要帮理不帮亲了。还有,你平时可得勤快着点,早早起来为你大哥大嫂做饭。”

“我倒是想为大哥大嫂做饭来着,可是我一嫁过去就分家了,说让我和季旺在自己的小厨房里做饭吃。”

一听说分家,吴氏就来劲了,“你们分得了什么,有钱么?”

金铃瞅着她娘,“哟哟,娘,瞧你那财迷样,哪怕分得了钱,我也不能拿来巴着娘家。咱家虽穷但也不缺吃喝,你放心,等你和爹老得动弹不了了,我和季旺肯定会管你们的。”

吴氏哭笑不得,“我真是养了个实诚闺女,才刚嫁人,就一心扑在婆家上。我和你爹才不会要你们分家的钱哩,还不是盼着你和季旺过得好么?到底分了哪些东西,快说一说,让娘也跟着高兴高兴。”

金铃便一一道来,“分得了好些粮食,够吃一个多月的,还分了麦地和高梁地及两厢玉米。待下个月收了麦子,正好可以接上趟了。另外还分得了一两银子和两百文钱哩,除了这些我大嫂还给了我打银镯子里的钱。一下子分得这么些钱和粮,我都感觉像是做梦似的。对了,季旺还说,线衣作坊还有我们两成的份子哩。”

吴氏听得两眼发亮,“还有一两银子?另外还给钱打银镯子?”

金铃点头,“娘,你这模样真的好财迷啊!”

吴氏笑盈盈地道:“好好,往后我再也不用担心我闺女没钱花了。你大嫂出手可真是大方,这事要是放在别人的身上,或许会少分点给你们,留着她自家偷着花哩。”忽然,她咋呼道,“刚才你说啥?作坊也有你们两成的份子,以后还可以分钱?”

金铃见她娘一惊一乍的,忍不住笑话道:“娘,你咋比我还沉不住气?”

吴氏终于收敛了一下笑容,说道:“你可是不知道,咱家后面的秋花婶子家昨日闹分家,她那三个儿子为了抢一个衣橱和一套桌椅,小儿子门牙都被大儿子打掉了。之后在吃午饭时,二儿媳又跑到大儿媳的屋里,直接把一桌子的饭菜给掀了,掀得大儿媳一身的汤汤水水。哎哟,闹得鸡飞狗跳的,村里人个个都知晓了。”

金铃听了愕然地张大嘴巴,“她小儿子门牙都被打掉了,说话还能利索么?”

“不利索又能怎样,掉了又长不回去。以后说话肯定是会漏风的,还有就是一张开嘴确实难看不少。”

金铃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吴氏叹道:“你这闺女咋还幸灾乐祸,你不知道秋花婶子有多难过,她哭了一整夜,直说老头子死得早,靠她一人管不了儿子和儿媳妇。”

金铃掩嘴没再笑出声了,她纯粹只为人家掉了大门牙一事觉得很好笑。对于分家打架如此野蛮行径,她只有感叹的份。

可是一想起一个大男人没了门牙,她仍然想笑,只不过在心里偷偷地笑而已。

吴氏嘱咐道:“虽然你和季旺分得了这么多钱,但也得仔细着花,别大手大脚给挥霍掉了。指不定来年你就要生娃了,得留着给娃儿花。若是将来生三个五个的,可有花钱的地方哩。”

金铃脸上顿时飞起红晕,“娘,这还早着哩,我才嫁人几日,你就说什么娃不娃的。”

吴氏见平时不知羞不知臊的闺女竟然会脸红成这样,也就没再提。

沈老爹和吴氏一起为女儿女婿准备了一顿对他们来说算得上十分丰盛的午饭,金铃和季旺吃过饭后再与他们二老叙叙话,就拎着回礼来家里了。

招娣见金铃回来了,就问道:“金铃,你想去作坊学织线衣么?我把小暖交给我娘带了,我想靠织线衣挣些钱,这样自己能留下一点,还能每月给一点我娘算是带孩子的辛苦钱。你也可以跟着学,我教你。”

没想到金铃却摇头,这让招娣感到很意外,要知道好多人都巴结着想干这个活呢。

金铃不好意思地摆弄她那一双大手,“二嫂,我这双手做粗活惯了,干不来细活。我陪嫁的被面和鞋,还有一些绣花帕子,都是我娘做,我……我只是下地干活,再做饭喂猪啥的。我怕织不好线衣,会糟了料子。听季旺说,秋收后大哥要开榨油坊,到时候我去干那个活就行。”

招娣惊道:“榨油可是男人干的重力气活,你能干得来么?”

金铃很有信心,“能,我比我爹都能干重活的。我能挑得动一百二十斤的担子,双手能提满满的两桶水,割麦子一上午就能割完一亩多。”

招娣无言以对,心里暗道,季旺真是找了个干农活的好把式的婆娘,比男人都不差。

金铃又道:“这些日子我就和季旺一起下地,总共就那么些地,肯定很快就能干完。到时候得出空来,我再帮你家和大嫂家也多干干,反正我在家里也闲不住的。”

招娣这下真心体会到大嫂为啥那么喜欢金铃了,她当真是一个爽快又实诚的女子。

相对比起来,招娣觉得自己是四妯娌里最差的一个人,她没有金铃那么大力气能干重活,没银月长得好看,也没她聪明。与大嫂樱娘比,她觉得自己干脆遁成无形得了,那是样样都相差甚远的。仲平娶了自己,可真是亏了。

再想到她的娘家还来了一堆人,她抬起腿就往后面的作坊走,“金铃,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干活去。”

听说勤能补拙,她现在只能朝这个方向努力了。

这时,季旺挑出一担花生米,“金铃,趁现在日头还没落山,咱们去种一担花生吧。”

金铃走过来就接下他的担子,往自己肩上一挑,“你去挑一担土粪吧,种花生拌着这种用草烧过的土,花生能长得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