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音听闻皇上这番薄情重语,眼前一片漆黑,摩挲着物件儿,缓慢的摸到软榻上,头好痛,腹中不断的翻滚,窒息的感觉袭来,眼前虽看不见,心却清楚,蚀骨的痛冲断着所有的束缚,将那颗真心捏碎。

恨不起,放不下,岚音睁着无神的双眼,陷入无边的苦海。

院内忽传来尖锐的声响,“谁?”玄烨厉语,

只见一黑影从正殿的侧面颤动的走出来,“皇上恕罪。”正是宫女落霜。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窥朕?”玄烨烦躁,

“望皇上恕罪,奴婢是无心的,皇上傍晚来长春宫时,奴婢就在这里候着了,这几日主子血亏气短,总是眩晕,奴婢放心不下,半夜也都守着。”落霜跪在地上,缓缓的道来。

岚儿血亏?眩晕?怎么没人来报呢?玄烨沉着脸色,“罢了。”

落霜则不卑不亢,“皇上,主子这些日子过的苦啊,心里更苦,皇上想必内心同样煎熬,相知之人,本不容易,为何放弃前世修来的百年之好?为何承受如此之重呢?皇上可是有难言之隐?”

跟随皇上身边多年,深知皇上的喜怒哀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却只为成全那两人的情意。

“落霜,朕是太宽待你了,你竟敢教训朕?”玄烨泛着青筋,所有的柔弱展现在落霜面前,顿时龙颜大怒。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心疼主子,心疼……”落霜没有讲出皇上二字,自己怎有资格心疼皇上?

“既然心疼主子,就快进去看看主子怎么样了。”玄烨无奈的摆着手,屋内好久没有听到岚儿的声音了,定是被自己的重语所伤。

“是,皇上。”落霜急忙偷偷擦拭着泪滴。

皇上好似不是自己熟知的皇上了,多了分陌生,更多了分寡义,到底因为为什么?落霜失落的打开未上锁的银钥,自己冒着违犯宫规的凶险,为皇上留着的机会,到头来却是徒劳一场?

“主子。”落霜轻轻唤着,未见半分回应。

摸索着燃起了银烛台上的白蜡,屋内顿时亮了几分,柔和的烛光下,岚音睁着双眼,躺在软榻之上,但那双眼中,却是混沌一片,无神无色,无牵无挂。

“主子。”落霜心急的大喊道。

欲要离去的玄烨听到落霜焦急的喊声,急忙转身,只是一眼,便再难移去,岚儿那苍白无力的脸庞死气沉沉,下颏尖了好多,失去了往日的俏丽光华。

玄烨忍耐着屋内扑鼻而来重重的梵香味道。

划过心疼,这还是寒夜,如若是温热的白日,该是何等的熏呛,岚儿到底是如何熬过来的?

“传太医。”玄烨牙缝间缓缓的挤出来三个字。

落霜一愣,寻声而去,门前早已空无一人。

“落霜。”岚音脸上呈现莫名的微笑,从此不再奢望锦上之花,只有相依为命的姐妹。

“主子,奴婢这就去请太医,好好为主子诊诊脉。”落霜抹着眼泪,终于放下心来。

从此以后只为自己和亲人活着,再也不会相信任何的情爱,岚音一次又一次的告诫自己。

只有燃着的白蜡默默的听着,落下了伤心的泪水,堆积成河,最后蜡炬成灰,

没有留下一丝留恋。

这个貌似安静平稳的寒夜里,长春宫上下所有的人都没有入睡,嫉妒、好奇、伤心、失落。种种情感都在不同人的心中暗暗思量着。

只是没有经历过刻骨情爱的人,又怎能体会这其中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滋味?

乾清宫内,玄烨从南书房忧心忡忡的回来。

“皇上,太医院的宫值,来请平安脉了。”梁公公弓着腰,缓缓道。

“传。”玄烨无心的应着。

“传平安脉。”梁公公大声喊道。

年少的林太医背着药箱,跪倒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从佛堂走水后,林太医深得太医院翘楚李太医的提携,一跃成为太医院内最年少的太医。

林太医恭敬的为皇上诊脉之后,若有所思,跪地而言,“皇上的脉象平稳,但有些许肝火,着御膳房,多食一些清火的食材便可,现已过清明,桃花盛开,皇上多出去走走,有益龙体啊。”

玄烨颇为赏识的看着林太医,“爱卿所言甚得朕意。”

得了赞誉的林太医却未表现出欣喜的神态,而是行着三拜九叩的大礼,“皇上,微臣有一言,不得不禀告。”

玄烨轻叹道,“噢?”

梁公公翻着眼神,注视着林太医,好似叮咛又似震慑,让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