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相承的头磕在车壁上,疼的他呲牙咧嘴。

但是也正是这疼痛,让他意识到一个关键性的问题:现在马车可是在河滩上急速行驶啊,在这么剧烈的晃动中,杀人才会多次瞄不准。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原本宋相承还在发愁怎么从河滩逃到哭潞河中,先下他倒是有了主意,只是仍然需要冒些危险。

打定主意,他轻轻的掀开帘子,扯住缰绳,拼尽全力拉住马儿,嘴里便发出於的命令声,经过一段时间的疯狂奔跑之后,马儿们也渐渐感到疲惫了,听到了这一声代表着停止的命令,反射性条件的顿了一顿。

宋相承心中宽慰,有机会了,他右手用力逮逮绳子,反复两次之后,马儿乖觉的向右移动,而右边正是哭潞河的方向,大概一丈多远的地方就是澄澈的河水,到那时自己躲在河水之中,杀人的弓箭就等于是废了,如果还是执意要杀自己,就必须也进到河水中来。

但据他所知道的,十个北方中基本上是九个都不会游泳,就算剩下一个会游泳,可那也要游得过自己才行。

宋相承在这一点很有自信,他从小就在江南长大,论水性就算是比不上贫苦的渔家孩子,可在江南那一帮子世家子弟当中,他的水性是一等一的好,论潜水屏息的功夫也还说得过去。

既然是心中有此打算,宋相承敦促马儿转弯方向之后,当即朝着哭潞河狂奔而去。

不得不说杀手们还真是着急了,因为这些汉子们没有一个会游泳的,他们可以骑着马跑遍京城的每一个角落,也可以凭着自己的双腿灵活的飞檐走壁,可唯独在水里,那可真是连旱鸭。子都不如啊,至少人家旱鸭。子还能凭借着自身羽毛的浮力飘着呢。

“穆先生,怎么办?”一个大汉急红了眼,“这要是让他逃走了,必定会坏了您主子的计划啊,到时候就算我家主子护着我和我的兄弟们,也免不了被您的主子宰杀了,好歹我们在您手下言听计从,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大汉口中的头儿冷笑一声,他撤下脸上的黑面巾,月光登时就将他的面容照亮了,这位穆先生居然就是冯青口中的护卫穆大,穆大不紧不慢的从箭筒中拿出三支箭,阴柔的说:“我穆大出手,就从来没有失败过,那宋家的小子真当这小小的动荡就能难得到我吗?”

那大汉大喜,穆大从不说大话,也从不做无把握的事情,他对其余的兄弟招招手,众人迅速向他靠拢,纷纷把前方的空间留给穆大和他的弓箭。

缓缓的把箭搭在弓弦上,穆大举起弓箭瞄准马前前辕的那个身影,心无旁骛的盯着,手、弓箭、马车连成一条线,宋相承的身影在他的眼中越放越大,穆大感到弓弦已经被自己拉满了,弦上箭蓄势待发,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黄泉路上走好啊,宋公子。”

与此同时,马车前辕的宋相承也面漏喜色,他离哭潞河只有一步之遥,只要从马车上跳下去就能沉入冰凉的河水中,等到杀手赶来的时候,他早就游的不见踪影了。

他站起身来猛然往下跳,几乎是同一时间穆大松开了弦上的箭,三支箭成品字形,一前二后划破虚空,射向宋相承。

噗噗噗,三支箭全部命中,夜色太黑,距离也有一丈多远,杀手们也不清楚三支箭具体都射中宋相承身体的哪一个部位,但是单论穆大百步穿杨的本事,定是将那宋家小子穿透了,即便是一时间不死,也挨不过三刻钟。

冰凉的哭潞河水面上刮起了阵阵的大风,呜呜呜的声音随之响起,仿佛真的是女子在为情郎哭泣,水,冰凉的水,染上鲜红的血液,血,温暖的血液在水中消散了温度,寂静的弥漫。

穆大终归是不放心,又领着一群杀人在河岸边等了一会儿,看见水面没有激起丝毫的浪花,这才安心了,他爱抚着自己手中的弓箭,柔柔的笑着:“就凭你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世家弟子还想从我的手中活命,哼,哈哈哈。”

他长笑一声,带着杀手们撤退了。

……

“啊——”李云惨叫一声,整个人跌倒在河滩上,细碎的石头轻易的划破了他的脸颊,丝丝鲜血沿着皮肤往下流,没过一会儿左脸上就一片殷红了,他狼狈的爬起来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就此倒下,可是无力而麻木的双腿根本就撑不起身体的重量,他刚坐起身子,就牵动了腿部的肌肉。

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再次传来。李云发了疯一样,拼命用双手击打自己的身体,大喊道:“我一定要回去,少爷还等着我救啊,我不能昏过去,我不能睡,李云你给我起来,起来啊。”

他像一只狗,艰难地支起自己的双腿,然而站起来不到一分钟,再次摔倒在河滩上,摔得那么狠,以至于尖锐的石头这次直接镶嵌在他的手掌中以及双腿中,他的手掌流出的血液是鲜红的,而双腿流出的血液却是乌黑的。

腿上的血液甚至还在散发一种腥臭的味道,就像是活着的人身上接了一双死人的腐烂的腿。

李云绝望的看着自己的双腿,喃喃自语:“怎么办,那该死的毒蛇咬了我的腿,我竭尽全力也才勉强走到这里,该怎么办?”

他喃喃自语着,越说越快,声音也越来越低弱,等到明月再照向他的时候,他已经无声无息了,似乎是睡着了一样。

宋家西厢房,宋相宜支着头趴在桌面上,她浑浑噩噩的,似醒非醒,似睡非睡,一阵冷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宋相宜打了个激灵,看着似乎要清醒的样子,烟霞赶紧去关窗户。

她刚把窗扉放下来,身后就传来宋相宜的声音:“烟霞,现在什么时辰了?我大哥回来了嘛?”

烟霞也不清楚具体的时辰,屋里也没水漏可以计算时辰,她只好掀开窗子看了看明月,大概估摸了一下说:“快到子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