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婉没有去接了秦琰手中的解药,看着那红红的药丸,脸上有些欣慰的笑:“其实,早在二十年前,先帝和我便知道了你母亲的真实身份,她是南国后人,前来大良是为了刺杀秦氏血脉。但她爱上了你的父皇,最终没有下得去手,反而在大良皇宫里留了下来,并生下了你……一切似乎都是注定的,灾难是注定的,仇恨是注定的,死亡是注定的,就连如今的偿还也是注定的……”

秦琰便问道她:“你说的偿还是什么意思?”

“那教皇与你母亲之间,曾有过很深的交集,所以他一直违背炎国皇室的意愿,把解药按时送到大良。我身上的毒,是当时你母亲用自己的血下的毒咒,可惜她没有想到,我会在她死后冒充她的身份,向云光教教皇求取解药。我虽然冒着她的名活了这二十几年,却也代她尽了一番义务,将你养大成人。如今你中了同样的毒,自然也需要这解药,而我,也该走了。”

这一刻,秦琰看着她那摸样,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对她说道:“这解药,你我一人一半吧。等过了眼前的这一关,我便再去一趟云光教找祭司苏雅,看看能不能重新炼制解药……”

皇太后冯婉笑道:“没用的,别再轻易离开大良了。再说,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多活几年少活几年没什么区别,而你是一国之君,这解药你留着吧,一个月服用一粒,这一瓶药大概可以维持十几年吧,十几年的时间,云光教的人也该能研究出炼制解药的方法了。”

“可是……”可是,还是不忍眼睁睁看着她死掉……

他因生母的死而恨过冯婉,可是整个成长的过程中,却依然是这个女人充当了母亲的角色,若真的拿走解药,就像亲手杀人一样,他还是于心不忍。

皇太后冯婉看出了他的犹豫,笑着对他说:“当母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长寿,我没有自己的孩子,一直都想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可还是难免顾虑,这二十几年过的着实纠结。只要你不再因你母妃的事情记恨我,我这一生就已经很知足了……”

皇太后冯婉笑着,像一个真正慈祥的老人,似乎真的放下了所有的恩怨情仇。

确实又惊讶于她的转变,只是他不敢相信,冯婉这个一生在大良国后宫呼风唤雨的女人,经历过那么多大起大落,早已习惯了了权力在手的滋味,真得能说放下就放下。

“我知道,我们之间所有的恩怨都可以就此了结,可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是否还在因为冯家的事情,嫉恨宋相宜?”

冯婉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现在想来,冯家的事,是我兄长行不义在先,食恶果在后,宋家虽牵涉其中,倒也并非事情的主导。前些日子,冯迁来看过我,他与宋家大郎关系一直都处的很好,并没有因上一辈的恩怨影响到他们这一辈人,我又何必因此记恨宋相宜呢……”

做得到做不到且放一边,冯婉说得倒十分在理。

此刻,秦琰总算觉得心中的郁结真正化开了,这才与太后冯婉告别,由冷宫赶回紫宸殿,刚刚走了几步,却又被冯婉叫住。

“琰儿,母后想起一个人来,不得不提。”

秦琰转身问道:“是谁?”

冯婉一双凤目瞬间变得十分深邃:“我虽身居冷宫,可这后宫里每个人的动向却是了如指掌。自从我进了冷宫以后,若儿就从来没有看过我,听说她现在与林太贵妃走的比较近……林太贵妃这个人,你可是不得不防的。”

秦琰不禁又想起上午在紫宸殿,林太贵妃一直盯着他看的事情来,便问冯婉:“林太贵妃是不是也知道我母妃身中圣器之毒的事情?”

冯婉点了点头,冷笑道:“她确实知道,那个时候,她可是个好人的角色,你母亲死的时候,几乎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她。”

秦琰想了想,道:“可是,她这么多年来,似乎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还是她拼死保留了证人,最终让我知道了母妃死的真相。”

“琰儿,你太不了解后宫里的女人了,为了一朝能翻身出头,忍上个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的都大有人在。你觉得她保留着兰妃当证人,完全是在行善举,做好事么?你敢确定她就一点都没有为自己考虑?

以为在宫中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你,林太贵妃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也许,她才是这宫中隐藏的最深的人。我做的事情,她一样没落下,全都跟着做了。我收养子,她也收养子;我扶持你登基,她也会有同样的想法,只是那齐王秦瑜实在是无法和你相提并论,所以她才隐忍了这么多年。

一直忍到董妃死了,魏王败了,先帝也走了,而我断了一只胳膊,还被打入了冷宫……如今,她已经看出你中了圣器之毒,猜测你命不久矣,蛰伏了这么多年,估计也该蠢蠢欲动了。这宫里的女人,没有哪个能有她这么能装又能忍的,你对她,可要多加提防……”

冯婉的一番话,自然引起了秦琰的重视,回到紫宸殿后不久,便下了密旨到冷宫中,不仅对皇太后冯婉下了赦令,并恩准她搬回到皇宫的慈宁宫去,冯婉接旨谢恩后,让太监转告秦琰,她会在合适的时候回去。

秦琰明白皇太后冯婉的意思,林太贵妃不露出狐狸尾巴,她是不会先出山的,便默许了她的做法。

很快,林太贵妃便被秦琰特赐进入宫中,接受其养子秦瑜赐婚的圣旨。

言谈间,秦琰屡次提到林太贵妃曾为母妃一案保留了证人立有大功,并承诺等到守陵期满三年,一定会封赐她和兰太妃都回宫居住。

林太贵妃却注意到,秦琰在席间不停咳嗽,面色黑黄,显然已经距离毒发身亡不久了,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期待。

不自觉间,眼神中便流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毕竟等了二十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当然很高兴,当然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