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离尘似是醉的厉害,“…沐雨不在…那你叫齐烈来,齐烈在哪,把他找来。”

吓得近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告罪。所幸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声音极轻,又因为醉酒而含混,在丝竹乐曲的掩盖下,龙榻下的众人只见似乎是个不长眼的奴才冲撞了帝师。

齐烈注视着与往日判若两人的白离尘,听见他迷迷糊糊的叫自己的名字,并没有被冒犯的恼怒,烦躁纠结多日的心情豁然明朗,奇异的安心又浮现出来。

“朕在。”略微向那人倾去,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低沉的声音似是响在耳畔,青衣公子霎时愣了,水光潋滟的凤眸睨了他一眼:“那我们回去吧,这儿也没什么意思。”

“好,我们回去。”齐烈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白离尘这才把手递给近侍。

一直观察着帝王的众人无不心惊。

不论百官如何揣测看似心情不错的齐王为何突然结宴,只能诚惶诚恐的下拜送走了帝王与帝师。那人也真是放肆,竟然与齐王并行,未曾落后半步。齐王的态度也甚是放纵,不见丝毫愠怒之色。

看来这人的地位也需要重新估计。

出了大殿蓦然感受到刺骨的寒意,齐烈伸手取过近侍奉上的白狐裘披风替白离尘系上,做工精细的温暖触感笼在身上,让人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晕乎乎的任由齐烈拉起手扶上龙辇。

凤鸣苑东暖阁。

“主子,可是要备汤为先生醒酒?”沐雨想接过齐烈扶着的白离尘,却被止住了。

“不必,退下吧。”

沐雨临走前担忧的看了一眼白离尘,平时从未见过先生饮酒,想来应是不胜酒力,但愿没什么问题。

暖炉里的新添的银丝碳烧的正旺,让人有些燥热。齐烈扶白离尘在软榻上坐下,又起身倒了杯茶递过去,居高临下的打量起这人。

面若桃花,眸如春水,想不到平日清冷的人也有如此模样。茶水喝的有些急了,有一丝顺着嘴角滑下,氲湿了衣襟。润泽的薄唇轻启,依旧是绵软无力的语调,

“你当了皇帝就不理我了,等你统一了天下就更是不需要我了……”

只是几杯酒竟醉成这样?竟是有些孩童的稚气。

“我怎么不理你了……”齐烈只觉心中好笑,自己还真同一个喝醉的人讲理。

“你昨天都没有来陪我下棋,你疏远我,我感觉的到,也是,你当了皇帝…”白离尘开始莫名其妙的纠结起齐烈当皇帝的事。忽然他睁大眼睛,定定的注视着齐烈,眼里水雾未褪,

“如果天下与我必择其一,你怎么选?”

齐烈一时语塞,在天下与一个人之间做选择,他以前从未想过这么荒谬的事。

一直以来,他想要的就不止齐国。他想要更辽阔的疆土幅员,更强盛的国力国威,一个空前的盛世。

他想要万里江山尽在手中。

“算了…我说笑的,你一定能一统天下,我保证……”白离尘摆摆手,又懒懒的阖起眼。

竟是不容置疑的笃定,又不像是因为自信或者对他有信心。

齐烈又试探地问了几句,一边观察白离尘神态,确定这人真是醉了,才一直问出了心中疑惑,

“天衍术,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代价啊,天衍术,就是代价,交换…”白离尘没有睁眼,但他的睫毛轻轻颤抖,略微蹙眉,让人觉得是如此脆弱。

代价?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猜想。

“你最想要的是什么?”鬼使神差的,齐烈问出了初见时白离尘没有回答的问题。

“我最想要,你……”

声音渐低,终至消声也没有说出答案。齐烈注视着沉沉睡去的白离尘,神色晦暗不明,半响,俯身抱起人放到床榻之上,拉过锦被盖上才起身出去。

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都能给你。

江山和你,我为何要选?

关门声响起,程小白蓦然睁开眼,眼里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