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很快要成亲,两人便是见一面,也是匆匆分开,骆宝樱走去上房,刚踏上台阶,就听见老太太欢快的笑声。

骆宝珠道:“从早上笑到现在了,也不知祖母口渴没有。”

骆宝樱噗嗤一声:“别编排她老人家,你呀!”

骆宝珠叹口气:“不过等你成亲,祖母肯定又是哭得伤心。”

家里,老太太就最疼她,怎么舍得呢?

“那你伤不伤心?”骆宝樱问。

“我不太伤心,我已经想好了,咱们两个离得近,我要想你了,立刻就骑着小马去卫家。”骆宝珠摇着她衣袖,“你不会把我拒之门外吧?三姐?”小姑娘十三岁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撒起娇来没个完,骆宝樱道:“你当卫家是客栈呀,要来就来,要走就走?”

“三姐!”她越发赖皮,一路拖着她衣袖走到堂屋里,见袁氏目光飘来,方才放开。

老太太见到骆宝樱就招手:“来来,宝樱,坐我这儿。”她笑道,“今儿卫家送聘礼来,我想着这嫁妆也得给你看看了,你母亲准备多日,你瞧瞧可喜欢。还有啊,你母亲说正经人家都要带陪房的,你看带谁去,这家里下人,你哪个看着顺眼就带哪个。”

听到这话,蓝翎跟紫芙下意识就挺直了身子。

她们可一直盼着去卫家呢!

可骆宝樱没什么看的劲头,实在她原先的嫁妆太丰盛了,这点儿东西不够塞牙缝,但见那两人都是兴致勃勃,便拿了单子看,这一瞧倒有些感动。虽然她好几次与袁氏说,不必隆重,袁氏还是与她置办了良田,甚至还有一间铺子,也不知从哪里节省下的银子买的。

“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她看向老太太,袁氏,正色道,“祖母,父亲母亲的恩情,我一定会记在心里。”

看她领情,袁氏就笑起来:“应当的,你可是咱们家的嫡长女。”又让她挑人。

其实骆家下人也少,就那几个天天瞧在眼里,骆宝樱想一想,很快就点了八个。

袁氏暗自点点头,从这看,就晓得骆宝樱的眼光,平时好似天天琴棋书画陪老太太,但事实上,下人们做事儿,她都瞧着的,可不都挑了心灵手巧的?不过卫家那么大一家族,下人是该伶俐点儿,不能给主子惹事。

本想叮嘱几句,她也收了口,对这么聪明的女儿,根本也无必要。

到得三月二十五,待嫁前一晚,正如骆宝珠猜得,老太太从好几日前就开始伤心了,到这天,瞧着袁氏给骆宝樱梳头发,那眼泪不停得往下流,惹得骆宝樱也跟着哭,还是骆昀与袁氏一起劝,老太太才好些,但还是拉着骆宝樱不放。

一直陪到亥时,老太太躺下睡了,骆宝樱才回来。

紫芙拿温手巾给她擦了脸,叹口气道:“眼睛都有些肿了,姑娘快些睡才是,不然明儿不好看。”

“就那么一点儿,对姑娘能有什么影响,再说便真肿的厉害,去卫家也只有姑爷瞧得,姑爷哪里会嫌弃,喜欢都来不及。”蓝翎高兴,那嘴儿就有些不严了,还敢打趣主子。

骆宝樱啐她一口:“都下去罢!”

虽是严肃的语气,可瞧着并不凶,两个丫环笑眯眯退开,将门带了起来。

然而骆宝樱在床上翻了好几次,都没有睡着。

明明晓得明天会有些辛苦,该当早些入睡,她却精神很亢奋,没多少睡意,也许是觉得世事奇妙吧,早前喜欢卫琅却不曾有回应,而今换了个人仍是嫁给他。自以为是的以为抛开了这条路,努力的走着,到头来,还是到得原先那个终点。

真是天注定啊,她瞧着淡青色的蚊帐,发了会儿呆,暗想不知他此刻在做什么?

睡着了吗?

不过,过了今日她就不必猜了,因为以后每日都会瞧见他,还会睡一起。她又有些脸红,心在胸腔里一阵乱跳,想起他炙热的眼神,缠绵的吻,浑身忍不住发烫,好像他已经在抱着她了。

她拿被子捂住脸,侧过身,闭起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身边有人坐着,她抬手揉一揉眼睛,半明半暗里,华榛的脸就在面前,她如同被冰水浇了一样清醒过来,将将要喊,他轻声道:“你明日就嫁了,你喊了,还有清白吗?”

她抿住嘴唇,手指抓紧了被子,盯着他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来瞧瞧你,你别害怕。”他半蹲在那里,与她的脸齐平。

她不知道,他已经看了她许久。

看着她甜美的样子,收敛了平日里对他冷淡,对他的厌恶,然后她一睁眼,便满是警惕。如罗天驰说的一样,他到底往前是做错了,可那些事儿无法挽回,他柔声道:“我不是来欺负你的。”

那么粗暴的人,还会有如水的时候,骆宝樱怔了怔,放松了些道:“你不想欺负我,那你现在就该走。”

“我当然会走,但我有些话想与你说。”他极是认真,“你嫁给卫三哥之后,假使他对你不好,或是卫家对你不好,你不用受委屈,我仍是愿意娶你的。”

听着像梦话,骆宝樱讶然:“我嫁过了,你还娶?”

“为什么不娶,你还是你啊。”华榛道,“我不在乎这个,你也别以为我只会欺负你,我……”他顿一顿,“我也可以对你好。”

那一刻,他脸上并没有丝毫的狂妄,莽撞,好似把心拿了出来予她看。

骆宝樱呆住了。

他也没再说话,蹲得累,所幸坐在地上,将脸搁在她被子上。

乌黑的头发落于眼帘,想起那个曾经年少的孩子,曾经跟在罗天驰身后,爽朗叫着他姐姐的人,宛如昨日,她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头上的紫金冠,柔声道:“或许那时候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如果碰到,你好好待她。”

他闷声道:“没有或许,我喜欢的就是你。”

还是那么孩子气,可世上的事情总是瞬息万变的,谁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也许合了心意,也许遭遇绝望,谁又知道呢?她轻叹口气:“我明白你今日说的了,假使他对我不好,我当然会和离,但会不会嫁你,还是难说。”

他轻声笑起来。